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
王斯葱松开手，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被王大力蹭到的酒渍和油污。
他退后一步，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拥抱的人不是他。
他瞥了一眼桌上那座由空酒瓶堆成的小山，又看了看已经站不稳，全靠一口气撑着的王大力。
“行了。”
王斯葱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轻松。
“你欠我的二百九十瓶，一笔勾销。”
全场再次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王大力咧着嘴，傻呵呵地笑着，他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只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
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出溜。
“哎！大力！”
“大力哥！”
姜小糖和离他最近的赵德柱、陈默几人眼疾手快，七手八脚地冲上去，总算没让他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最终，在大家的合力下，这头醉倒的“憨憨”被连拖带拽地抬到了陈默那辆三轮摩托的车斗里。
躺下的那一刻，王大力感觉整个旋转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车斗里，眼睛半睁半闭，嘴里还在不停地呓语。
“我没醉……我还能喝……我还没跟老林喝呢……还没跟糖妹子喝呢……我……我还没吃佛跳墙呢……”
最后一句，他说得尤其悲愤，仿佛没吃到佛跳墙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姜小糖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脸颊却忍不住发烫。她二话不说，自己也爬上了车斗，找了个角落倚着靠背坐下。她小心翼翼地把王大力的脑袋抱起来，枕在自己腿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混着汗水和灰尘的酒渍。
王大力似乎感觉到了那份柔软和温柔，嘴里的胡话渐渐停了，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了满足的鼾声。
王斯葱看着车斗里的两个人，朝张小北招了招手，自己也一跃跳上了三轮摩托的边斗。
陈默跨坐在驾驶位上，回头问了一句：“葱少，咱们去哪？”
王斯葱用下巴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
那是姜小糖家的方位。
陈默心领神会，咧嘴一笑，正要发动车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地问：“葱少，我这也喝了不少……这算不算酒驾？”
王斯葱一脚踹在他座位靠背上。
“废话！三轮摩托的事，能算酒驾吗？赶紧开！”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拖拉机般的咆哮，三轮车喷出一股黑烟，载着几人消失在晨光里。
烧烤摊前，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渐亮。
赵德柱看了一眼手机，早上六点多了。他看向身旁的张成功，“张哥，你回家吗？”
张成功摇了摇头。
他喝得也不少，脸上泛着红光，眼神却很清明。
“我不回。你嫂子现在正是培训的关键时期，虽然我喝多了，帮不上什么忙，但我陪着她，她心里能踏实点。”
这份体贴，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这还是个输光了家底，差点跳天台的赌徒。
张成功说着，就准备掏出手机给老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可他刚拿出手机，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街角走了过来。
是徐芳。
她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保温袋，另一只手还拎着保温桶。
“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喝得差不多了。”徐芳走到众人面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刚蒸好的包子，还有我熬的醒酒汤，大家趁热吃点，垫垫肚子。”
她打开保温袋，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面香扑面而来。
张成功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眶一热，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过去，默默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桶沉甸甸的醒酒汤。
有了热包子和醒酒汤下肚，众人身上的酒气和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吃完这顿特殊的“早餐”，天已经大亮。
大伙便一起朝梦想收容所走去。
……
梦想收容所门口。
王建国醒来时，是被冻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倒，又是什么时候醒来。只记得助理和司机七手八脚地把他扶到旁边的台阶上，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六百亿。
这个数字像一头看不见的巨兽，把他所有的尊严、骄傲和希望，都嚼得粉碎。
天色已经大亮，环卫工人的扫帚在不远处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晨练的老人推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慢悠悠地路过。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王建国的世界，已经塌了。
他身上的高定西装，此刻皱得像一团咸菜。领带歪在一边，头发凌乱，一夜未刮的胡茬冒了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个输光了家当的赌徒。
助理和司机缩在不远处的车里，不敢过来，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同情的目光，远远看着他。
王建国就那么坐着，双眼无神地盯着收容所那扇冰冷的旋转门。
他知道，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能见到林宇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嗝……老赵，你别扶我，我没醉！”
“你还没醉？你走路都画龙了！”
“我那是……那是走出了一条王霸之气！”
“我看你是王八之气！”
王建国木然地抬起头。
他看到一群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从街角走了过来。
这群人，成分复杂得有些好笑。
有穿着旧夹克的，有穿着运动装的，还有几个年轻女孩，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掩不住的笑意。
他们一个个都满身酒气，混杂着烧烤的孜然味，走得东倒西歪，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近和热闹。
王建国愣住了。
这些人……要去哪？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群醉鬼，旁若无人地朝着梦想收容所的大门走来。
为首的那个中年人，赵德柱，一边走还一边哼着跑调的歌：“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旁边的张成功打着饱嗝，手里还提着个空了的保温袋，满脸红光地跟妻子徐芳说着话：“你这醒酒汤熬得绝了，喝完胃里舒坦多了。”
徐芳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眼神里却全是温柔。
跟在后面的，是几个年轻人。
谭卫国背着手，迈着稳健的步子，和他孙子谭小虎走在一起。
林晚晚脸上带着倦意，但眼睛很亮。
苏晴、唐欣、秦思思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这幅画面，就像某个乡镇企业年底聚餐结束后，一群喝多了的员工，正准备回集体宿舍。
土气，杂乱，却又充满了鲜活的、滚烫的生命力。
王建国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无法把眼前这群看起来像是社会底层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和那个一夜之间砸出六百亿，让整个华夏娱乐圈噤若寒蝉的“梦想影业”联系起来。
可他们，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收容所的门口。
走到了他这个“帝王”的面前。
“哎，你们看，这儿怎么坐着个人？”
马小跳凑过去看了一眼，摆摆手：“管他呢，估计是哪个喝断片儿的，在这儿睡了一宿。”
喝断片儿的……
王建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华影集团董事长，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一个路边的醉鬼。
这群人没有一个人认出他。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他是谁。
他们嘻嘻哈哈地从他身边走过，赵德柱因为没走稳，还差点一脚踩在他的手上。
“哎，哥们儿，对不住啊！”赵德柱咧着嘴，含糊不清地道了个歉，就开始在刷脸机前排队，准备进入梦想收容所。
一群人，就这么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
旋转门每一次转动，都像是在王建国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些人，就是林宇的班底？
就是那个神秘的“梦想收容所”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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