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引擎低沉地轰鸣，在晨曦初露的乡间公路上疾驰，将废弃矿区和那片染血的荒原远远甩在身后。车内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和陈默因为疼痛而不时发出的压抑吸气声。
李雯专注地开着车，目光锐利地扫过后视镜和前方的道路，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跟踪。她的侧脸线条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有些发白，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并不比陈默少。
陈默靠在椅背上，左腿被简单固定后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楚，但他强忍着，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开车的李雯。这个女人的出现太过突兀，身份也太过敏感——她是李文（L.w.）的女儿，是邢志远手下（或者曾经是）的警察，现在却声称是“灯塔”，并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出现。
“你……”陈默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沙哑，“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确认安全后，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开口道：“那枚硬币。它是我父亲……‘灯塔’早期使用的紧急联络信标之一，内置了特殊的压电材料和荧光物质，可以通过特定频率的无线电信号远程激活，发出震动和微光，并在近距离内，通过震动传递简单编码。”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父亲失踪前，留下了紧急情况下的激活协议和部分密码本。我是在整理他遗物时发现的，但一直不敢轻易使用，也无法完全破解所有功能。直到……你在警局公开指控邢志远，加上张浩记者的死，让我意识到情况已经失控，必须冒险联系你。”
“所以，那个灯光信号……R1SA YG S……也是你？”陈默追问。
“R1SA YG S？”李雯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那不是我。我只会用摩斯电码和硬币的震动编码。你还在别处收到过信号？”
陈默的心沉了一下。不是李雯？那警局里那个通过灯光联系他的“朋友”是谁？难道“灯塔”内部还有其他人？或者……是另一股势力？
他没有说出这个疑惑，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帮我？你是邢志远的人，档案室的警察。”
李雯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和挣扎，她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说道：“我父亲……他一直是‘灯塔’的成员，致力于调查‘暗河’。我……我最初并不知道。我考入警校，进入警局，只是想像他一样，做个好警察。直到他失踪，我开始偷偷调查，才逐渐发现了一些可怕的真相……也发现了邢志远的真面目。”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害怕，也矛盾过。但我知道，我父亲是对的。‘暗河’必须被揭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更多像你父亲、像苏晚、像张浩那样的人被害死！所以……我选择了站在我父亲这边，即使……这可能意味着背叛我曾经的信仰和同事。”
陈默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一些。这种情感不像是伪装。
“你父亲……”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找到他了。在矿洞里……他已经……牺牲了。”
李雯的身体猛地一颤，方向盘都跟着晃了一下。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但她很快抬手擦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我……猜到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从他失踪那天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留下了什么吗？”
陈默点了点头，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个油布包，递了过去：“这是他的遗言，还有一把钥匙。”
李雯颤抖着手接过油布包，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最后的温度。她将车拐下主路，驶入一条更加隐蔽的林间土路。
“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李雯解释道，“你伤得很重，需要处理。我们也需要时间研究我父亲留下的东西，制定下一步计划。”
越野车在树林中穿行了二十多分钟，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早已废弃、被藤蔓和杂草半包围的林间小屋前。这里极其隐蔽，远离任何主干道和人烟。
“这里是我父亲早年准备的紧急安全屋之一，除了他和我，没人知道。”李雯停好车，搀扶着陈默下车，走进小屋。
屋内布满灰尘，但基本的生活设施齐全，甚至有简单的发电机和储藏的罐头食品、药品。李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熟练地启动发电机，点亮了一盏昏黄的灯，然后翻找出医疗箱。
她先帮陈默重新清洗和固定了骨折的左腿，用了夹板和绷带进行专业固定，又处理了他身上其他的擦伤和划痕。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静。
处理完伤口，两人坐在陈旧却结实的木桌旁，就着昏黄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展开了李文的遗书。
李雯看着父亲熟悉的笔迹，眼泪再次涌出，但她强忍着，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当看到父亲提及她可能“受其蒙蔽或胁迫”时，她的脸上露出了复杂而痛苦的神色。
“3号保险库……旧港务局大楼地下……”李雯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我知道那个地方，早就废弃封存了，据说结构复杂，还有老旧的安保系统。密码分成三部分……”
她抬起头，看向陈默：“苏明远叔叔的档案，应该还在档案馆，但肯定被严密监控。陈叔叔的原始卷宗，在邢志远手里，更难拿到。至于我身上……”
她露出思索的表情：“我父亲会在我身上留下什么密码线索？我完全不知道。”
陈默也陷入了沉思。三个密码碎片，每一个都如同龙潭虎穴。
“还有这个‘教授’……”李雯指着遗言的最后，“我父亲查了那么久，也只知道这个代号。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了。”
就在这时，陈默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在警局，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杨顾山’的人？或者缩写是Y.G.的？”
“杨顾山？”李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变，“有！他是市局分管刑侦和技术的副局长！地位很高，平时很少直接过问具体案件，但权力很大。你怎么会知道他？难道……”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Y.G.！杨顾山！那个在警局灯光信号中出现的缩写！难道那个神秘的“朋友”是他？！一位副局长？！这怎么可能？！
他立刻将警局拘留室里收到神秘灯光信号“R1SA YG S”的事情告诉了李雯。
李雯听完，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杨副局长？！他……他会是‘灯塔’的人？还是……这信号根本就是误导？如果他真是‘灯塔’的高层，为什么我父亲从未提起？而且他的位置太敏感了……”
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重。警局内部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我们必须非常小心。”李雯神色凝重，“在弄清楚杨副局长的真实立场之前，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当务之急，是拿到密码，开启3号保险库。”
“怎么拿？”陈默看着自己打着夹板的腿，面露难色。
李雯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一角窗帘，警惕地观察着外面，低声道：“你在这里养伤，哪里也别去。档案馆和邢志远那边，我来想办法。我有我的渠道和身份掩护。”
她转过身，看着陈默，眼神坚定：“你是我父亲用生命保护下来的火种，也是现在唯一能接触到所有线索的人。你不能有事。在这里等我消息。”
陈默看着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他点了点头：“你……小心。”
李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迅速收拾了一下，便悄然离开了安全屋，发动越野车，消失在茂密的林海之中。
小屋内，只剩下陈默一人，和窗外无边无际的寂静山林。
他靠在椅子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拿出那枚重新归于平静的硬币，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复摩挲。
w7的刻痕，染血的污渍，冰冷的金属触感。
苏晚、陆巡、王海、李文……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闪过。
他紧紧攥住硬币，眼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
休息，恢复，然后……夺回属于亡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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