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在庞大的圆柱形设备表面流转，将整个尘封的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陈默站在设备前，影子被拉长、扭曲，投在布满灰尘和废弃仪器的墙壁上，如同一个摇曳的鬼魅。
屏幕上的绿色文字稳定地跳动着：
“协议验证中……密钥识别……身份：观测者候选‘默’。”
“欢迎回来。”
“观测者候选……‘默’？”陈默嘶哑地重复着这个称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不是直接确认他是“观测者”，而是“候选”？而且，系统识别了他的名字？或者说，是他名字的一部分？父亲留下的后手，竟然精密到这种程度？还是说……这一切，早在他出生之前，或者说，在父亲出事之前，就已经被设定好了？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滚。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你是谁？‘观测者’在哪里？”他对着屏幕，或者说，对着这个可能具备某种智能的系统发问，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异常微弱。
屏幕上的文字变化：
“身份：观澜计划——底层协议维护终端，代号‘摇篮’。”
“指令：响应‘观测者’或其授权候选者请求。”
“‘观测者’状态：离线。最后活跃时间标记：七年前，一百三十四天前。”
七年前……那正是父亲的公司开始出现危机，父亲变得焦虑不安的时间点前后！父亲……就是“观测者”？或者，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陈景明，他是‘观测者’吗？”陈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屏幕沉默了片刻，文字再次刷新：
“权限确认。关联信息检索中……”
“陈景明，观澜计划三期研究员，观测者序列第七位，于最后活跃时间标记后失联，状态推定：死亡。”
冰冷的文字，如同最终的判决书，确认了他心中早已确定的猜测。父亲，不仅是商人，他更深层的身份，是这个神秘“观澜计划”的研究员和“观测者”！他的死，绝非简单的商业阴谋！
“观澜计划……是什么？‘底层协议’又是什么？”陈默追问，他感觉自己在接近一个巨大真相的边缘。
“观澜计划：初期为超规格城市生态构建蓝图，后转为对潜在‘异常节点’及‘干涉力’的观测与记录计划。”
“底层协议：计划核心数据库访问及控制权限的总称，独立于现有网络架构，由‘观测者’团队维护。协议内容涉及‘方舟’基础构架漏洞、‘老爷子’资本网络原始凭证及部分……非标准物理现象记录。”
陈默倒吸一口冷气，即使以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状态，也被这简短话语中蕴含的惊人信息所震撼！
“方舟”的漏洞？“老爷子”的原始凭证？还有……非标准物理现象？父亲他们，到底在观测和记录什么？这个“观澜计划”，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危险！
“我父亲……他留下了什么？关于他的死，关于‘观测者’，关于这一切！”陈默的情绪有些激动，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陈景明观测者最后记录：预警——‘清道夫’已激活，协议面临覆写风险。关键数据备份于离线存储单元，交接代码：‘渡鸦’。”
“备注：警惕‘伪影’。”
“清道夫”！陈默记得这个名字，终端信息里提到，转移阿鬼的就是“方舟”内部的“清道夫”！他们不仅针对阿鬼，早在七年前，就在针对“观测者”团队！父亲他们的失联和死亡，果然是“清道夫”所为！
而父亲，在最后时刻，将关键数据的备份和交接，指向了“渡鸦”！这一切连起来了！父亲预见到了危险，留下了后手，而“渡鸦”，继承或者说，在执行父亲未完成的任务！
那最后的“警惕‘伪影’”？“伪影”是什么？一个新的威胁？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
“离线存储单元在哪里？交接代码如何使用？”陈默急切地问。
“离线存储单元坐标已载入接入密钥（银色U盘）。靠近目标地点五十米范围内，密钥将提供引导。”
“警告：访问离线存储单元可能触发‘清道夫’终极协议‘大扫除’。风险等级：毁灭。”
终极协议……大扫除……毁灭……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警告，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知道“方舟”和“清道夫”的狠辣，这个“大扫除”，恐怕不仅仅是删除数据那么简单，很可能是物理意义上的彻底清除！
但他没有退路。
“告诉我坐标。”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屏幕上显示出一串复杂的经纬度坐标。陈默迅速用手机记录了下来（尽管电量岌岌可危）。坐标指向的位置，并非在市区，而是在城市远郊，一片被标注为废弃矿区的区域。
那里，藏着父亲留下的最后真相，也可能藏着……引爆最终毁灭的开关。
“信息传输完毕。能源即将耗尽。摇篮进入深度休眠。”
屏幕上的文字开始变得模糊，周围设备表面的幽蓝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如同潮水退却。最终，一切重归黑暗和死寂，只有陈默手中那个银色U盘，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以及手机屏幕上记录的、那个通往最终谜底（也可能是最终坟墓）的坐标。
地下空间再次被绝对的黑暗吞噬，只有他手中小灯的光芒，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陈默靠在冰冷、布满灰尘的设备上，剧烈地喘息着。获取信息的兴奋感消退后，身体那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和虚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再次将他淹没。左肩的伤口传来一阵阵腐坏般的悸动，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他知道了方向，知道了敌人是谁（至少是部分），知道了父亲留下的遗产所在。
但他也知道了前方等待着怎样的终极危险。
“大扫除”……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遥远的坐标，又看了看自己这具几乎已经报废的身体。
还能去吗？还有力气去吗？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那台名为“摇篮”的、曾经承载着父亲和他同事们理想与秘密的冰冷机器，感受着从混凝土地面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答案，是肯定的。
即使爬，他也要爬到那个坐标点。
为了父亲，为了阿鬼，为了霞姐那渺茫的生机，也为了……终结这一切。
他闭上眼睛，在彻底的黑暗和寂静中，积攒着前往终点站的、最后一丝气力。
摇篮已然沉寂，而被它“唤醒”的候选者，将独自背负着沉重的真相与诅咒，走向最终的风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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