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光线有些许昏暗，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正对着门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超大实木桌子。上面是茶台。
后面的博古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石头之类的玩意儿。侧面还有个小桌，旁边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大概五十多岁，头发半白，剃成半厘米长的球头，显得精神干练。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褂子，正低头看着一块玉佩。
听到开门声，男人抬起头。张磊的目光跟他对上，心里猛地一跳——这男人的眉眼，跟他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下垂，透着股憨憨的精明劲儿。
“你们找谁？”男人的声音很沉，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问一个普通的客人。
张磊刚要开口，刘桂兰先抢着说了：“董……董越？我是桂兰，你还记得我吗？”
董越的目光在刘桂兰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转向张磊，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走到正对门口的大桌子边上坐下。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示意刘桂兰和张磊坐那。
他给自己烫了一个小茶碗，倒上茶水，喝了一口，才说：“你们找我有事？”
他的语气让刘桂兰的心凉了半截。很明显他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刘桂兰真后悔过来自取其辱。
她低头说：“没什么事，路过看看……”这话的意思是：我刘桂兰早就知道你在这，可我也一直也没急吼吼的带张磊找上门来。
“路过？”“城南的中街离你住的地方不近吧？特意过来的吧？有话直说。”
张磊见刘桂兰半天说不出重点，往前一步：“董叔，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儿子？”
张磊说这话，眼睛不错神的看着董越的表情。
董越表情没变，只又端起小茶碗抿了一口：“哦？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可以承认你是我爸爸。之前你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也不跟你计较。只要你今后对我好点儿，我对你的感情可以从现在开始处。”
董越看着他，嘴角一抹嘲讽：“哦？”
张磊做好了下一步和他谈条件的准备。他要求不高，底线是能保住那辆奔驰车和那套1702的房子。
董越能帮他度过面前暂时的难关。帮他把债务还了。他有手有脚的，带着刘桂兰，还是能靠自己活着的，不至于吃不上饭。
他等了半天，想先听听董越怎么说。
可董越一个劲的哦？哦？哦？这让他很不爽。他心想：哦你个头啊！不能吱个声吗？
董越好像就是在故意挑战张磊母子的耐心。好像是个看戏的旁观者。
张磊果然沉不住气：“我说董越，你什么意思？你见了我和我妈不高兴？”
“你妈没说过我和她当初为啥断了联系？”
刘桂兰始终低眉顺眼的看着地面。
董越靠在椅背上，呵呵一笑：“就算你是我儿子，这些年我没养过你，你也没叫过我，你不觉得，你还不如我店里新招的小伙计对我有用吧？”
“我没叫过你？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出现过！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
“哈，你妈一个人拉扯你关我啥事？我看你们娘俩来找我之前没好好对对账吧！”
张磊看刘桂兰一眼，的确，这么多年刘桂兰，关于董越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过。这人到底什么脾气秉性，对他们母子到底有没有感情，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张梅当初以为他们仅有那么一点姑侄关系的血亲，就从小无条件的供养他，后来她不争气，张梅还几次三番的提携他。就算他自己狗屁不是，只要他还是张梅的亲侄儿，那他现在还照样是霸总。
而眼前的人，可是他亲爹呀。不比姑侄的关系亲吗？有钱人看中的不就是这点儿血脉吗？
董越把剩下的半碗茶倒进茶盘。他喊店里的小伙计：“小鹏，你把那个新得的玉扳指拿来，我看看。”
小伙计，从后门进来，拿着托盘恭恭敬敬的呈上来一个玉扳指。
董越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仔细瞧着。
刘桂兰眼睛亮了，一年前，那时张磊还没离婚，她想把苏婉婉的金镯子融了，打成金项链自己带上，就偷偷去金店打听价格，那时她在店里见过这种小玉件。轻轻松松几十万、上百万的都有。
董越是要给磊磊一个见面礼吗？可他刚才流露出的不像要认他们母子的样子啊。
只见董越看了一会玉扳指，点点头对小伙计说：“这个是个好东西，但似乎拿出去送礼还是轻了点。你先收着，再把那个血沁龙纹玉佩拿过来我看看。”
张磊眼睛也直了。董越什么意思？见面礼，还是对这么多年的补偿？
小鹏很快折返，这次托盘上垫着块深色绒布，布中央静静卧着枚巴掌大的玉佩。玉佩通身暗沉的赭红色，纹路隐在底色里。
董越换了副更薄的白手套，他捏着玉佩边缘转了一圈，拿起放大镜，凑到茶台上摆着的小台灯下，他用手指按亮了感应小射灯。“啧啧啧，这沁色。从玉肉里透出来这么匀的血沁。”
说着，他从桌角摸过一支小手电，贴着玉佩背面打光——灯光穿透玉质，内里蜿蜒的龙纹清晰起来。
董越眯着眼看了足有三分钟，才关掉手电，把玉佩放回绒布上。
刘桂兰用这三分钟，回忆了她和董越之间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张磊用这三分钟，想好了自己要买什么样的别墅？再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董越的话收回他们的注意力：“没错，就是它了。老爷子八十大寿，得送点实在的，这个就适合。他老人家懂行，一看就知道分量。”
小鹏难掩兴奋：“董叔，这物件儿您真舍得？虽说咱那几件压箱底的，更胜一筹，但这枚血沁龙纹佩，在市面上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稀货了！”
“收起来吧，包仔细点。”董越摆摆手，视线终于从玉佩上移开，转头看向桌边，像是才想起刘桂兰母子的存在。
他眉头一挑：“你们咋还没走？”
张磊和刘桂兰僵在那儿，刚才那股子期待，被董越这一句话浇凉。
刘桂兰也不端着那点自尊了：“董越，你要把这价值连城的东西白白送给谁？你知不知道我和磊磊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也接济一下我们吧！”
张磊也要开口，他总觉得刘桂兰，话说不到点子上。
这时小鹏收走玉佩，又从后院手里空着跑回来，他走到董越身边低声问：“董叔，还有事吗？”
董越头也没抬：“送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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