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鸡汤咕嘟着冒泡，油星子溅在灶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敖翊辰蹲在灶前，手里拿着根柴禾拨弄火苗，火光映得他脸红扑扑的，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婉姨正和苏绵在石桌上择菜，两人凑在一起说江南的景致，苏绵说江南的春天有大片的木槿花，婉姨就接话，说等去了要采些晒干，给鹿筱泡茶喝。
鹿筱靠在柴房门边，看萧景轩坐在槐树下，手里摩挲着那支玉簪。夕阳的光斜斜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先前总蹙着的眉头，此刻舒展着，连眼底的红也彻底散了，只剩些柔和的光。
“在想什么？”鹿筱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石凳被晒了一天，还带着暖。
萧景轩把玉簪递给她看，簪头的山茶纹被磨得有些亮：“在想当年送她簪子的时候，她也是站在这棵槐树下，说等我从书院回来，就用这簪子绾头发。”他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槐叶，“如今虽没等来绾发，却知道她安好，也够了。”
鹿筱指尖碰了碰簪头的凉：“苏绵说她在江南开了小药铺，说不定咱们以后能去看她。江南的木槿花开时，定比阳城的热闹。”
“会去的。”萧景轩点头，目光落在院里忙活的几人身上，“等把太子妃的方子送了，把柳梦琪他们的案子了了，就去。”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是云澈澜。他换了身干净的青布衫，手里拿着张纸，见了院里的人，脸上带了点笑：“看来我来得巧，正赶上饭点。”
“云督察长快进来坐！”敖翊辰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鸡汤马上就好，给你留了大碗！”
云澈澜笑着应了，走到石桌旁，把手里的纸递给鹿筱：“这是假血竭案子的供词，夏越和柳梦琪都招了。柳梦琪承认当年想让苏姑娘在安胎药里动手脚，夏越也认了换血竭是为了帮柳梦琪，两人还交代了当年怎么囚的苏姑娘，都记在上面了。”
鹿筱接过纸，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一桩桩一件件，把三年前的事写得明明白白。看到“柳梦琪供认意图加害太子妃胎儿”那行时，她指尖顿了顿——幸好苏婉儿没答应，不然不知要添多少罪孽。
“太子那边……”鹿筱抬头问。
“我已经让人把供词送过去了。”云澈澜往灶房看了眼，婉姨正把鸡汤盛出来，香气飘得满院都是，“太子看了供词，发了火，说会处置柳梦琪和夏越，还让我谢谢你，说等过几日，太子妃会派人来接你，想当面谢你送方子的事。”
“谢我做什么，该谢苏姑娘才是。”鹿筱把供词叠好，“等见了太子妃，把药瓶里的方子给她，也把苏姑娘安好的消息告诉她，让她宽心。”
“说得是。”云澈澜应着，接过婉姨递来的鸡汤，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婉姨的手艺真好，比衙门灶房的强多了。”
婉姨笑了：“云督察长不嫌弃，以后常来喝就是。”
那天的晚饭吃得热闹，敖翊辰讲他小时候在山里掏鸟窝的事，逗得苏绵直笑；婉姨问云澈澜江南的药草，说要提前记着，免得去了认不出；萧景轩没多说话，却总给鹿筱夹菜，夹得她碗里堆得高高的。
夕阳落尽时，云澈澜告辞回了衙门，苏绵帮着婉姨收拾碗筷，敖翊辰则蹲在灶前，把没烧完的柴禾码整齐。鹿筱和萧景轩还坐在槐树下，槐叶在夜里的风里轻轻摇，落了几片在石桌上。
“你说苏姑娘在江南，会不会也种了棵槐树？”鹿筱忽然问。
“说不定种了木槿。”萧景轩笑着答，“她说木槿朝开暮落，却能开得热热闹闹，像过日子。”
鹿筱也笑了。是啊，过日子就该像木槿，哪怕有过朝开暮落的慌，终也能寻着一处安稳，热热闹闹地开下去。
她摸了摸怀里的药瓶，心里彻底松了。藏在槐叶底的密信找到了归宿，木槿花下的钥匙打开了真相，苏婉儿没说透的话，也终于传到了该听的人耳里。
夜风裹着槐叶的清香，吹得人心里熨帖。鹿筱抬头看天上的月，月光明明晃晃的，照着院里的人，照着这处小院，也照着远方江南的方向。
她知道，槐叶落尽时，不是结束，是心安的开始。以后的日子，有婉姨的槐叶水，有敖翊辰的笑，有萧景轩在身边，或许还能去江南看木槿花，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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