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指尖微微发颤。就在她即将落下的瞬间,刺耳的警报骤然炸响,像一把钢针直插耳膜。她猛地一震,瞳孔骤缩——紫色气体正从作战服的缝隙里悄然渗入,顺着皮肤爬行,如同活物。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颅内来回穿刺,痛得她咬紧牙关,额角沁出冷汗。
她迅速抬起左手,将腕间的纳米手环贴上太阳穴。金属触碰皮肤的一瞬,一股微弱却熟悉的电流传遍神经末梢——是妹妹留下的dNA信号!三年前,正是这道信号,在基地主控室引发了紧急断电,彻底打乱了敌人的围剿计划。如今,它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卡在她神经系统的锁孔中,挣扎着,转动不了分毫。
可她不能等。
0.8秒后,高速运算窗口终于开启!
“孤影”系统瞬间激活,反向追踪信号源头。眼前光影交错,十二个虚假坐标接连闪现——废弃轨道站、黑洞边缘、死星残骸……全是沈烬精心布置的陷阱,每一个都指向联邦明令禁止进入的死亡禁区。数据流飞速筛选、剔除、比对,最终,仅剩一个真实地点被锁定:墓碑区-a。
坐标确认。
战舰自动调转航向,曲速引擎启动前的低频震动自脚底传来,如心跳般沉重。林昭倚靠控制台,右手撑住身体稳住身形,左手已在屏幕上疾速滑动,调出航行日志进行交叉验证。屏幕一分为二:左侧是三年前灭门之夜运输舰的飞行轨迹,右侧则是墓碑区-a的地表扫描图。日期一致,时间吻合,连气压波动曲线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藏身地。
这是……一场精确到秒的复制现场。
她眼神一凛,果断切断自动驾驶,指尖在导航面板上划过一道弧线,手动输入切入指令。战舰脱离常规航线,低空掠过荒原表面,如同一头潜行的猎兽。光学成像清晰投射:荒芜中央,一块漆黑石碑静静矗立,碑面刻着三个字——林璇。
她的呼吸微微一顿。
战舰缓缓降落,合金舱门嘶鸣着打开。靴子踏上地面的刹那,空气忽然泛起涟漪,仿佛踩进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她向前迈进一步,手腕上的表针毫无征兆地倒退一秒,随即又恢复运转。左眼的虹膜扫描器捕捉到空中漂浮的画面:三天前的自己正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方,尚未按下。
那是她还未做出选择的时刻。
她猛然后退半步,脊背绷紧,立刻启动“孤影”构建环境模型。系统加载至73%时骤然停滞,红色警告框猛然弹出:【检测到闭环时间结构,所有进入者行为将被强制同步至t-72:00:00】。
倒计时,开始了。
她转身欲逃,目光扫向停机位——“破晓号”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锈迹斑斑的残骸:引擎断裂,外壳氧化剥落,电路板焦黑蜷曲——那是三天后才会发生的损毁状态!通讯频道自动切换,传出一段熟悉的声音:陈默在求援,背景是反应堆即将爆炸的蜂鸣声。可这段录音,早在三年前就被她亲手删除。
她咬紧下唇,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没有时间犹豫了。她猛地将纳米手环插入作战服侧面的生物接口,强行提取最后一段封存的生物电波——那是妹妹在灭门夜留下的心跳频率,曾能开启基因库第一道门。现在,她将其模拟为情感波动,通过残骸中的通讯阵列,向四周扩散出去。
嗡——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共鸣。墓碑裂开一道细缝,灰白雾气涌出,迅速凝聚成人形。第一个苏璃的全息影像浮现,身穿黑色制服,领口别着银莲花胸针,指尖轻敲空气,仿佛在计算时间流速。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十二个影像从四面八方升起,围成一圈,手中皆握着基因枪,枪口齐齐对准她的心脏。
她们没有开火。
只是静立着,目光冰冷,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林昭迅速后撤,背靠石碑,借其遮蔽身形。她闭上眼,试图连接“孤影”,建立防火墙抵御外部同步信号。可系统响应迟缓,每刷新一次数据,脑袋就像被锥子猛扎一下。她明白,这里不容许独立思考——所有人,都是预设程序里的提线木偶。
她颤抖着手,摸出手套内侧刻着的名字缩写,用指甲狠狠划过那道痕迹。疼痛让她清醒了几秒。三秒后,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墓碑正面。
第十三个苏璃正在成型。
但这一次,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异常——抬手时,有一个极短的停顿,像是接收到了错误指令。就是这0.5秒的延迟,让林昭看穿了真相:这些影像依赖外部数据库校准行为,而妹妹的心跳频率,恰好能干扰它们的同步机制。
她正欲再次释放信号,指尖刚触到接口,墓碑底部突然剧烈震动。一行新字缓缓浮现,血红般的光泽在石面上流淌:你封锁了逃生通道。
她的手指僵住了。
那是三年前她亲手下达的指令,只有最高权限才能查阅的日志。如今,它竟出现在这里,化作动摇她意志的利刃。
她没有否认。
也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抬起手掌,贴上墓碑表面。掌心传来一阵低频震动——与妹妹手环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这块碑,根本不是纪念物。它是记忆的载体,是某个时间节点的完整封存,埋藏着一切真相的碎片。
苏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再是某一个开口,而是十二个影像齐声低语:“你以为你在找真相?其实你只是在重复错误。”
林昭后退一步,背紧紧抵住石碑,右手悄悄滑向作战服外侧的武器接口。她还有三枚纳米丝弹,一根电磁干扰针,以及最后一次高强度运算的机会。但她不能轻举妄动——一旦系统崩溃,她就会彻底沦为循环中的傀儡,再无自我。
她低声下令,声音几近呢喃:“孤影,标记现在为t0,建立独立记忆缓存。”
系统毫无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改用手动输入指令。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一道道代码如雨落下。终于,界面跳出提示:【本地时间锚点已设定,无法同步星际标准时】。
够了。
只要她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踏入这片时空,就还有机会挣脱。
她抬起头,望向最前方的那个苏璃。对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机械般的冰冷,而是闪过一丝真实的困惑。那种情绪,不属于复制体,更像是意识深处残留的真实碎片。
她忽然明白了:这个时空陷阱,并非仅仅由苏璃操控。它是以妹妹死亡的时间为锚点,融合了她的操作记录、陈默的撤离路线、沈烬的实验日志……所有人的记忆与情感交织而成,形成了一个会自我演化的闭环。
而她,是唯一带着外界记忆归来的人。
她举起左手,凝视着那磨损严重的纳米手环。那圈深深的刻痕,是她三年来从未摘下的证明。她轻声说,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寂静:“我不是来改写的。”
十二个苏璃同时举枪。
却没有扣下扳机。
因为她们在等她的下一步。
而这一步,将决定整个循环的命运。
林昭拇指轻轻按下纳米手环侧面的隐藏按钮,一道微弱却坚定的数据流射向墓碑顶端——那是她刚刚保存的所有真实记忆,从第35章开始的每一秒,她的犹豫、她的痛苦、她的选择。
石碑剧烈震颤。
空气扭曲撕裂,苏璃的影像开始崩解。其中一个低声呢喃,语气竟带着一丝颤抖:“你不该记得这些。”
林昭没有回应。
她只是死死盯着最前方的那个影像,看着她瞳孔中的机械蓝光一点点褪去,露出一瞬间的茫然——
就像三年前,她在追捕途中误认全息投影的那一刻。
她缓缓抬起右手,紧紧握住作战服内最后一枚纳米丝弹。
丝线尚未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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