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复出,重掌辽国南征兵马大元帅印信的消息,如同一声沉闷的惊雷,迅速传遍了整个北疆。不同于耶律隆庆南侵时边民尚有的一丝侥幸,这一次,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城镇乡野间飞速蔓延。人的名,树的影。“耶律休哥”这四个字,对于经历过雍熙北伐惨败、长期生活在辽军铁蹄阴影下的北疆军民而言,代表着近乎无敌的恐怖。
定州城内的气氛,瞬间从之前权力制衡的微妙紧张,转变为大战将至的凝重肃杀。街道上往来的士卒脚步匆匆,面色沉毅;民夫们被组织起来,向城头搬运滚木礌石,加固城防;城外的百姓扶老携幼,带着尽可能多的粮食家当,涌入城内或向南迁徙,车马辚辚,哭喊声、催促声不绝于耳,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
宣抚使司节堂内,灯火彻夜通明。巨大的北疆沙盘前,济济一堂。除了杨延昭、杨延光、杨延嗣、焦赞、杨洪等核心将领外,王超、林特以及北疆各州军的主官、指挥使也全部在列。大敌当前,内部的龃龉被暂时搁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沙盘和主位上的杨延昭身上。
杨延昭身披常服,未着甲胄,但眉宇间的凝重与锐气却比任何铠甲都更具压迫感。他手持长竿,指向沙盘上代表辽国南京的标记,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回荡在节堂中:
“耶律休哥非耶律隆庆可比。其用兵,老辣持重,谋定后动。去岁我等能胜,一在料敌先机,二在出其不意,三在火器之利。此番他卷土重来,此三者,恐皆难复现。”
他毫不讳言面临的困难,这让在座许多原本因去岁大捷而有些轻敌的将领心中一凛。
“其一,耶律休哥既知我军有‘锐眼司’之类耳目,必会严加防范,甚至散布虚假情报,迷惑我军。再想如去岁般轻易获取其准确动向,难矣。”
“其二,我等去岁所用战术,如断魂坡伏击、莫州迂回、蔚州奇袭,耶律休哥必然深入研究。他绝不会再给我军同样的机会。甚至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三,火器之利,已非秘密。耶律休哥此番前来,必有应对之法。或仿制,或寻找克制之道,绝不可能再如去岁般,任由震天雷肆虐其军阵。”
他每说一点,众人的脸色便凝重一分。王超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亦是震动。他不得不承认,杨延昭对敌我形势的分析,冷静而深刻,远超寻常武将。
“然,耶律休哥亦有其弱点,或者说,其不得不面对的制约。”杨延昭话锋一转,“辽国新败,国力损耗,此番虽集结大军,但其内部权力斗争刚刚平息,耶律休哥需速战速决,以战功稳固权位,无法支撑长期消耗。此其一。其二,去岁惨败,辽军士气虽因耶律休哥复出有所提振,但底层士卒心中阴影犹在,其战力能否恢复至巅峰,犹未可知。”
分析了敌我优劣,杨延昭开始部署方略,他的长竿在沙盘上划出数道弧线:
“故,我军此番战略,当以‘稳守挫锐,伺机反击’为主。不与敌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不追求速胜,而要依托坚城险隘,层层消耗,疲惫其军,挫伤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露出破绽,再集中精锐,予以致命一击!”
“具体部署如下!”他声音陡然提高,“高琼高帅,依旧坐镇雄州,总督瓦桥、益津、淤口三关防务!此为中路门户,耶律休哥主力最可能攻击的方向,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杨延光!”
“末将在!”杨延光豁然起身。
“命你率本部兵马,并加强两个指挥的弩手,即刻增援黑风峪!黑风峪虽非主攻方向,但乃是侧翼要冲,绝不容有失!”
“得令!”
“杨延嗣、焦赞!”
“在!”两人声如洪钟。
“你二人所部,为全军机动精锐。杨延嗣骑兵驻扎定州以北五十里之望都,焦赞跳荡营及‘星火营’一部,驻守定州。你二人需密切配合,视战局发展,随时听候调遣,或支援雄州,或侧击辽军,或断其粮道!”
“遵命!”
“其余各州军,依险固守,没有命令,绝不许擅自出战!多储粮草,深挖水井,做好长期坚守准备!”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将北疆宋军的力量如同棋子般,布置在关键的节点上。杨延昭展现出了作为北疆统帅的全局掌控力和清晰的战略思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王超和林特身上。
“王都部署。”杨延昭拱手,语气郑重,“大战在即,军中后勤、粮饷转运、民夫调度,事务繁杂,关乎全局胜败。延昭需全力专注于前方军务,这后方统筹、协调各方之重任,非德高望重、熟悉朝制如都部署者不能担当。恳请都部署,总揽后方一切事宜,确保前线无后顾之忧!”
他将最重要的后勤保障大权,交给了王超。这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捆绑。让王超承担实际责任,才能让他真正融入这场卫国之战,而非只是一个旁观者和掣肘者。
王超微微一怔,看着杨延昭坦诚而郑重的目光,心中复杂难言。他明白,这是杨延昭在给他台阶,也是在将一副重担压在他肩上。他若接,便意味着与杨延昭至少在战争期间达成了合作;他若不接,一旦后勤出了纰漏,他难辞其咎。
短暂沉默后,王超站起身,肃然拱手:“王超……领命!必当竭尽全力,保障大军供给!”
“林侍郎。”杨延昭又看向林特,“火器乃守城利器,关乎将士生死。工坊生产,一刻不能停歇。所需物料,已请王都部署全力保障。如何能更快、更多地生产出合格的震天雷、弩箭,便全赖侍郎了!”
林特脸色变幻,他本想拿捏火器配发权,此刻却被杨延昭将了一军,将生产的压力完全抛给了他。若战时火器供应不上,他第一个要掉脑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本官……自当尽力。”
战略已定,分工明确。整个北疆的战争机器,在耶律休哥带来的巨大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而在更北方的草原上,耶律休哥站在南京幽州的城头,远眺南方。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喜怒。与耶律隆庆的张扬骄横截然不同,他如同一块沉默的磐石,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杨延昭……”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城垛,“你能看破隆庆的浮躁,却不知……真正的猎人,最有耐心的吗?”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南方,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传令诸军,按计划,三日后,祭旗出征。这一次,我们要的不是一座关城,不是一场击溃……我们要的,是彻底打断南朝的脊梁,让黄河以北,尽入我大辽版图!”
黑云已然压城,风暴即将降临。两位当世最顶尖统帅的第二次对决,在这山雨欲来的肃杀中,悄然拉开了序幕。这一次,没有奇袭,没有侥幸,唯有硬实力的碰撞,与意志的终极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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