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导师威严的声音像是重锤，一下下敲在苏沐晴的心上。
“沐晴，你在干什么？第一份报告为什么还没交？”
苏沐晴握着发烫的手机，手心全是汗，她看了一眼远处正和派出所所长谈笑风生的王谦，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导师，这边……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一些，我还需要点时间深入调查。”
“复杂？”导师的声音冷了下来，“一家民办技校能有多复杂？我警告你，不要被那些资本家营造出来的假象迷惑了双眼！你的任务是找出问题，写一份有理有据的负面报告！”
“我明白，导师，可是……”
“没有可是！尽快！”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忙音在苏沐晴耳边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她收起手机，胸口一阵烦闷。
王谦不知何时已经送走了派出所所长，正笑呵呵地站在她面前。
“苏调查员，看完了我的‘锦衣卫’，要不要再去看看我给学生们准备的‘安乐窝’？”
苏沐晴想拒绝，可“调查”的职责让她说不出那个“不”字。
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机械地跟在王谦身后。
两人穿过操场，走向新建成的智慧宿舍楼。
还没走近，一阵压抑不住的哭声，顺着风从三楼的走廊里飘了出来。
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妈，你别骗我了！医生都说了，手术费加上后期治疗，至少要二十万！我们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一个年轻的男声泣不成声。
“我……我不读了！我明天就去办退学手续，我去打工给爸挣钱！”
苏沐晴的脚步猛地停住，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生出一股强烈的恻隐之心。
但她的身份，让她不能也不该介入这种学生的私事。
她下意识地看向王谦。
只见王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和苏沐晴打一声招呼。
下一秒，他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朝着宿舍楼里冲了进去！
苏沐晴愣在原地，看着他决然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王谦循着哭声，很快就在三楼的走廊角落，找到了那个蹲在地上、肩膀剧烈抽动的学生。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那个学生颤抖着挂断了电话，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王谦才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生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挂满了泪痕的年轻脸庞，在看到王谦的瞬间，瞳孔里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校……校长……”
王谦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比如“你家出了什么事”、“需要多少钱”。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医院的对公账户给我。”
学生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王谦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解锁屏幕，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快点，救人要紧。”
“我……”学生嘴唇颤抖着，在王谦锐利的注视下，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磕磕巴巴地报出了一串银行账号。
苏沐晴站在楼梯口，屏住呼吸，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王谦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
输入账号。
输入户名。
输入金额。
那个学生也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
不到一分钟。
“叮！”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在安静的走廊里炸响！
王谦将手机屏幕转向那个学生。
屏幕上，一条银行的转账成功通知，清晰无比。
【您尾号xxxx的账户已于xx月xx日xx时xx分成功转账人民币200,000.00元。】
二十万！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空气仿佛凝固了。
学生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看着屏幕上那串刺眼的数字，又猛地抬头看向王谦，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扑通！”
他双腿一软，竟是直挺挺地就要朝着王谦跪下去！
王谦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他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有力，按着学生的肩膀，不让他弯下膝盖。
“第一！”
王谦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学生和苏沐晴的心上。
“记住，你是海城科技大学的学生！天塌下来，有学校给你顶着！”
“第二！”
他的目光锐利而温暖，直视着学生满是泪水的眼睛。
“现在，立刻，马上去买票回家！守着你爸做完手术！学业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给你办休学，等你回来，课给你补上！”
学生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哽咽着说：“校长……这钱……这钱我一辈子也还不清啊……”
王谦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苏沐晴从未见过的豁达与温情。
“谁让你还给我了？”
他松开手，拍了拍学生的肩膀。
“等你毕业了，有出息了，把这笔钱，捐到学校即将成立的‘海科大助学基金’里面去。”
“用这笔钱，去帮助下一个像你一样，遇到困难的学弟学妹。”
“这，就叫传承。我们海科大的传承。”
安排好一切，王谦让那个学生赶紧去收拾东西。
他这才转过身，走向楼梯口。
他看到了那个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的苏沐晴。
她站在那里，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眶通红，晶莹的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王谦走到她面前，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苏调查员，刚才那一幕，都拍下来了吗？”
“这算不算……我用金钱腐蚀学生，搞个人崇拜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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