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死死攥着那枚墨玉扳指,冰冷的触感让他滚烫的手心感到一丝刺痛,也带来一丝虚幻的真实感。
会有人接吗?那个林震霆…他还活着吗?他记得自己吗?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自己醉后产生的幻觉?是他在彻底崩溃前抓住的最后一根虚无缥缈的稻草?电话那头的沉默,像无底的深渊,吞噬着他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的、疯狂的希望。
就在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即将被自我怀疑的阴风吹灭,就在陈远的手指因为绝望而即将松开听筒的刹那——
“嘟…嘟…”声戛然而止。
电话,接通了。
一片沉寂。听筒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凝如深海的气场透过电波弥漫开来,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杂音和背景的雨声。那是一种绝对的、掌控一切的寂静。
陈远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喉咙干涩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巨大的紧张感和一种荒谬的期待感扼住了他的呼吸。
“喂?”他沙哑地开口,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是…林震霆先生吗?”
沉默。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深海般的沉默。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着宇宙的黑洞,只有无尽的虚无。
陈远的心沉了下去,冰凉一片。果然…是幻觉吗?还是打错了?他几乎要挂断电话,彻底放弃这最后的、可笑的挣扎。
就在他指尖即将离开话筒的刹那——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拥有着穿透一切混乱、直抵人心的力量感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起:
“我是林震霆。你…是哪位?”
陈远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霉味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不是幻觉!他紧紧握住听筒,指关节再次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因为紧张、激动和酒精而更加嘶哑、破碎:
“是我。陈远。‘海龙号’…南太平洋…那场大风暴…那个扳指…”他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身份,生怕对方挂断。
“扳指?”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那份沉稳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几乎要穿透电波的激动取代!“什么颜色?什么材质?上面有什么特征?!”语速快而急切,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审问。
“黑的!墨色!像是玉,摸着是温的…凉的…上面…好像有很细的纹路,看不清…像…像水波?还是龙?”陈远努力回忆着扳指在掌心那模糊的触感和视觉印象,在酒精的干扰下,描述得混乱不堪。
“深海墨玉!隐龙纹!是它!是你!恩人!真的是你!”林震霆的声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份激动甚至通过电波感染了陈远,让他冰冷麻木的身体都感到一丝震颤!“陈远!陈远兄弟!你在哪里?!告诉我!立刻!原地别动!一步也不要离开!我马上派人接你!”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强大意志和不容置疑的急切。
“安…安家旅社…滨海路…17号…304房…”陈远下意识地报出地址,声音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
“好!等着!十分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急促而单调的忙音。
陈远握着话筒,听着里面“嘟——嘟——”的忙音,呆立在原地。劣质酒精带来的眩晕感还在冲击着他的大脑,但林震霆那激动而威严的声音,像一道撕裂乌云的强光,劈开了他意识中的混沌迷雾,留下刺目的空白和巨大的、不真实的震撼。
十分钟?在这种大雨滂沱的深夜?从他所在的滨海小城到…陈远甚至不知道林震霆现在身在何处。这听起来像个天方夜谭,一个醉汉的呓语。
他踉跄着走到窗前,用尽力气推开那扇布满灰尘污渍、吱呀作响的窗户。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密集的雨丝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噤。窗外是狭窄破败的后巷,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摇曳,光线微弱得只能照亮一小片湿漉漉的地面和那几个胡乱堆放的、散发着馊臭味的垃圾箱。死寂,荒凉,肮脏。这里是城市的褶皱,是被遗忘的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远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那枚墨玉扳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感。他闭上眼,王婷和赵铭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又浮现出来,伴随着刻骨的屈辱和痛苦。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九分钟…十分钟…
雨似乎更大了。砸在垃圾箱的铁皮盖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声响。巷子口依旧只有被雨水冲刷的污秽和死寂。
就在陈远几乎要再次被巨大的绝望和自嘲吞噬,彻底否定那通电话的真实性,准备再次沉入酒精的深渊时——
巷子口!
两道雪白、稳定得如同光剑般的光柱,毫无预兆地、霸道地刺破了雨夜的黑暗!那光芒锐利、凝聚,瞬间驱散了后巷的阴森和污浊!
紧接着,引擎低沉而雄浑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不是跑车那种尖锐的嘶鸣,而是一种沉稳内敛、充满力量感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瞬间碾碎了小巷的寂静,连密集的雨声似乎都被压制了下去!
一辆车!
一辆庞大、厚重、线条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黑色轿车!它如同从夜色中凝结出的钢铁巨兽,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庞大的车身带着一种沉稳的压迫感,车头那个在雨水中依旧熠熠生辉、复杂而威严的立体车标(一个抽象的船锚与海浪交织的图案),无声地宣告着它的非凡与尊贵!它像一头苏醒的史前巨兽,无声而精准地滑行到了“安家旅社”那破败肮脏的后门前,稳稳停住。轮胎碾过积水,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显示出极佳的稳定性和操控性。
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同样漆黑、体型稍小但气势同样彪悍、如同猎豹般的越野车,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呈扇形拱卫在轿车之后,瞬间将这条狭窄的后巷堵得严严实实!车顶闪烁着幽蓝的警示灯,在雨幕中勾勒出冷硬的光边。
“咔哒!” “咔哒!” “咔哒!”
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推开。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凌厉。
数名身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健硕、面容冷峻如岩石的男子率先从护卫车上跃下。他们动作迅捷如猎豹,落地无声,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散开,占据了巷口、旅馆后门两侧、以及所有可能的制高点和观察死角。雨水打在他们笔挺的、没有任何褶皱的西装上,却丝毫无法影响他们如同标枪般挺直的身姿和高度戒备的状态。他们戴着微型耳麦,嘴唇微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连飘落的雨丝似乎都凝滞了。他们是沉默的磐石,是移动的堡垒。
然后,为首那辆如同堡垒般的轿车后座车门被外侧的保镖恭敬拉开。
“嘭!”
一把巨大的、纯黑色的雨伞瞬间撑开,伞面厚重,材质特殊,雨水落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被完全隔绝,没有一滴溅落。伞下形成一个绝对干燥、尊贵的空间。
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气质却截然不同的中年男人跨步下车。他身形并不特别高大,约一米七八左右,但站在那里,却如同定海神针。面容沉稳,眼神深邃平静,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不起波澜。他并未看周围肮脏的环境,目光径直投向“安家旅社”那扇破旧、油漆剥落的后门。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位执掌权柄的管家,静候主人的降临。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侧身,微微躬身,对着伞下的轿车后座,做了一个极其恭敬、无可挑剔的“请”的手势。
在纯黑雨伞的遮蔽下,一个身影从轿车后座步出。
正是林震霆!
他穿着一件剪裁极其考究、材质一看就非同凡响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高领毛衣,身姿挺拔,气度沉凝如山岳。脸上已无当日的血污和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巅峰、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他看起来似乎比在船上时清瘦了些许,但眼神却更加锐利明亮,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深邃而充满力量。他的目光,越过密集的雨幕,越过那扇破旧的门板,仿佛能直接穿透304房间那薄薄的墙壁,看到那个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的年轻人。
林震霆在伞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304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
那个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秦毅,立刻会意。他迈着无声却充满力量的步伐,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径直走向安家旅社那扇破旧的后门。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和穿透力,清晰地传入304房内。
“咚,咚,咚。”
“陈远先生?林先生到了。”门外传来一个沉稳有力、吐字清晰的男声。
房间内,蜷缩在地上的陈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睁大,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那引擎的咆哮、那无声降临的庞大车队、那如同实质般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一切都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告诉他,刚才那通电话不是幻觉!那个承诺,是真实的!林震霆,真的来了!而且是以一种超越他想象的方式!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冰冷蜷缩、酒精的作用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酸软无力,如同踩在棉花上。他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踉跄着挪到门边,颤抖着手,拧开了那扇破旧的门锁。
门开了。
门外,雨伞之下,秦毅站在那里。他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方正,眼神锐利而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身姿笔挺,雨水在巨大的伞沿外形成一道水帘,他干燥整洁,与这个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看到陈远开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微微躬身:“陈先生,您好。我是林先生的助理,您可以叫我秦毅。林先生在外面等您。”他的目光飞快地、职业化地扫过陈远湿透、狼狈、散发着浓重酒气和淡淡血腥味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鄙夷、惊讶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的评估。
陈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雨幕中,那柄巨大的黑伞下,林震霆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当陈远的目光与他对上时,林震霆威严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其真挚、甚至带着难以言喻感慨和激动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迫人的气势,只剩下纯粹的、找到救命恩人的喜悦和一种长辈般的关切。
他没有任何犹豫,竟直接迈步,踏上了旅社后门那积着污水、肮脏的台阶,走到了伞的边缘,离陈远只有几步之遥!昂贵的皮鞋踩在污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他却毫不在意。
“恩人!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林震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发自肺腑的激动。他上下打量着陈远,看到他湿透的旧衣、憔悴苍白的面容、手臂上那简单包扎却依然渗出血迹的狰狞伤口,眉头瞬间紧紧锁起,眼中闪过一丝震怒和痛惜,但更多的是深切的关怀。“快!先上车!这地方不能待了!”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秦毅立刻侧身让开通道,同时一个眼神示意。立刻有两名如同铁塔般、气息彪悍的保镖上前,一左一右,动作迅捷而轻柔地扶住了因震撼、虚弱和酒精而有些摇晃、几乎站立不稳的陈远。他们的手臂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支撑感,却又不失分寸。
陈远几乎是被半搀扶着,走向那辆如同钢铁堡垒般的轿车。雨水打在纯黑、光可鉴人的车身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旋即滑落。秦毅早已拉开后座宽大厚重的车门。一股柔和温暖的、带着淡淡顶级皮革芬芳的暖气瞬间涌出。车内的景象更是让陈远这个在海上漂泊多年、见惯风浪的汉子也感到一阵目眩——柔和的暖色氛围灯光,触手可及的、散发着顶级小牛皮芬芳、如同沙发般宽大舒适的座椅,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金属饰板和深色木纹饰板……这是一个与他过去生活截然不同的、属于另一个遥不可及阶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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