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西安的天空布满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空气沉闷,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秋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座城市,也笼罩在“归处”和每一个关心“德庆班”命运的人心头。
贾长安一大早就驱车赶往北郊的工作室。与老韩和两位徒弟沟通“匠心体验日”的安排出乎意料的顺利。老韩听说要向来宾展示真正的皮影制作过程,非但没有畏难,反而显得异常激动,布满皱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神圣的光彩。
“好!好!就该让大伙儿看看,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到底是咋回事!”老韩声音洪亮,拿着刻刀的手稳如磐石,“不是那些机器疙瘩能比得了的!” 两位徒弟也摩拳擦掌,纷纷表示会拿出看家本领。
工作室虽然简陋,但经过简单打扫布置,挂上了一些传统的皮影作品和介绍皮影历史的图片,倒也显得颇具氛围。贾长安仔细检查了灯光、电源,确定了参观动线和展示区域,又与老韩敲定了几个最具代表性的雕刻和表演环节。一切都紧锣密鼓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中午,秦望舒也赶了过来。她带来了初步确定的媒体和专家名单,阵容堪称豪华,几位在文博界和评论界颇具影响力的老先生都答应前来,这无疑为活动增添了极大的分量。
“‘墨韵坊’那边的品鉴会定在明天下午两点,凯悦酒店的一个小宴会厅。”秦望舒压低声音对贾长安说,眼神锐利,“排场不大,但据说请了几个时尚杂志的编辑和买手。他们的样品我也通过渠道看到了几张模糊的照片,确实用了机器压模,细节粗糙,但外观乍一看很唬人,迎合快消市场的审美。”
贾长安冷笑一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正好让专家和真正懂行的人看看,什么才是好东西。” 他对自己和“德庆班”的坚守充满信心。
“赵安邦那边有消息吗?”贾长安问。
秦望舒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赵胖子这次倒是立了功。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个‘群众演员’,明天会准时出现在凯悦酒店门口,举着‘支持真正非遗’、‘反对机械复制’的小牌子‘散步’,还会‘恰好’向进去的媒体递上我们‘德庆班’的介绍资料。”
贾长安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失笑。这确实是赵安邦能干出来的事,虽然手段有点“野”,但在这种时候,或许能起到奇效,至少能恶心一下对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让他把握好分寸,别弄巧成拙。”贾长安叮嘱道。
“放心,赵胖子混迹市井多年,这点火候还是掌握得住的。”秦望舒显然对赵安邦的“办事能力”颇有信心。
下午,贾长安和秦望舒又反复演练了明天的讲解词,确保每一个细节都能准确传达项目的初心和价值。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工作室。
回城的路上,贾长安接到了苏青瓷的电话,问他晚上是否回去吃饭。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家常的温暖,瞬间抚平了他一天的紧张和疲惫。
“回去,大概七点左右到。”贾长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好,那我等你。”苏青瓷轻声应道,没有多问。
挂了电话,开车的秦望舒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苏小姐很关心你。”
贾长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否认。经过昨晚月下的那一幕,他和苏青瓷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虽然谁都没有正式挑明,但一种默契的亲近感已然形成。
回到“归处”,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井里亮着温暖的灯光,苏青瓷果然在等他。餐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还有一壶温好的黄酒。
“喝点酒,解解乏,晚上好睡觉。”苏青瓷为他斟上一杯酒,语气自然得像是对待家人。
贾长安心中感动,坐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液微甜,带着粮食的醇香,暖洋洋地流入胃中。他吃着可口的饭菜,看着对面灯下美人安静美好的面容,只觉得连日的奔波劳碌都值得了。这种有人等待、有人关怀的感觉,是他过去在上海那些年从未体验过的。
“明天……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苏青瓷轻声问,眼中带着关切。
“嗯,差不多了。”贾长安点点头,将今天的筹备情况和秦望舒、赵安邦的安排简单说了说,“现在,就等明天见真章了。”
“我相信你们。”苏青瓷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真的东西,假不了。”
她的信任像一股暖流,注入贾长安的心田。他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这一次,苏青瓷没有闪躲,反而微微翻转手心,与他的手指交握。两人的手在桌下紧紧相握,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支持。
“明天,你来看吗?”贾长安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
“嗯。”苏青瓷轻轻点头,“我去。我想看看,你们是如何守护那些美好的东西的。”
晚饭后,贾长安本想再检查一下明天的资料,却被苏青瓷劝住了。
“今晚什么都不许想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打好明天的仗。”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收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贾长安拗不过她,只好顺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电视,只是静静地听着窗外隐约的风声。苏青瓷找出一本关于西安古建筑的书,随意地翻看着。贾长安则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宁而温馨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贾长安感到肩头一沉。他睁开眼,发现苏青瓷不知何时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睡着了。她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睡颜恬静得像个孩子。贾长安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与依靠。
窗外,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此刻,在“归处”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贾长安的心却异常平静和充实。因为他知道,无论明天将面对怎样的风雨,他都不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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