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透出鱼肚白。
潮湿的空气混杂着街角早点摊的油烟味和远处海港的咸腥,钻进王记白事店的门缝。
王江拖着沉重的步子迈过门槛,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疲惫的呻吟。
那种灵力被彻底抽空的虚弱感,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经脉,带来一阵阵尖锐又空洞的刺痛。
他们自己分的枪已经藏好了,船也带信叫了牙擦苏去藏船的地方去取了改装。
刘强在那儿呢。
眼巴巴的看着船不走。
9条多的船,这么大笔财,一下子乍富,怎么可能走。
王江只要了三条,选的也不尽是大的。
刘强占了便宜,还干巴巴的客气:“你要不多拿两条?”
王江翻了个白眼,他要真拿,刘强那个铁公鸡不得跳起来呀。
想了下,刘强回来还得另找地点,之前的地点肯定不能住了。
于是,介绍说,哥开了个房产中介,要找不着房子,欢迎光迎啊。很容易找,就在我们街区田记凉茶的旁边。
刘强特别的警悌:“你别想又挣我的钱。我穷!”
王江叹了口气:“不识好人心。”
他和阿彪,回到店里,
一夜没睡,这时天刚亮,也没客人。
他反手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关上,没插上了门闩。
只等福伯来开店。
外界的喧嚣被隔绝,店内只剩下纸人纸马沉默的注视和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他没有片刻停留,也不管阿彪,径直穿过摆放着花圈和祭品的铺面,掀开布帘,走进了内堂。
这里是他的私人空间,也是他这时能感到片刻安宁的地方。
房门被紧紧关上。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盘腿坐到了那老的席编蒲团上。
双目闭合,双手结印,强行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
【回春诀】缓缓运转,一丝丝稀薄的灵气开始朝着他干涸的丹田汇聚。
然而,他入定尚不足一个小时。
整个九龙,炸了。
和联胜二堂堂主,“癫公”叶长安,死了。
连同他手下最疯的那条狗,疯狗黄,以及十来名堂口里的红棍和骨干,一夜之间,全灭。
虽然并没有看到叶长安和那些手下的尸体。
但并不妨碍底下的人传的人云易云不是。
据说消息最先从海上巡逻的差佬那里泄露出来,
而确实昨天二堂的人都出了海。
那这消息,随即像投入滚油里的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港九的江湖。
黑道白道,无不震动。
叶长安的二堂,平日里烧杀抢掠,恶贯满盈,还走私,是和联胜内部最扎手的一股势力。
其实力之强,在社团十三个堂口里,稳稳排进前三。
能在一夜之间,将这样一股势力连根拔起,而且几乎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凶手的手段,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茶楼里,麻将馆内,夜总会的包厢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肯定是黄江帮那群捞家干的,上个月他们有批货就被叶长安黑了。”
“放屁,黄江帮有这个胆子?我看是过江龙,黑吃黑,想抢二堂的地盘。”
“你们懂个球,我听说是保密局的人动的手,叶长安那条线,早就被盯上了。”
“我跟你讲,这夜路走多了,是要见鬼的呀。”
“听说,是鬼佬不爽他走私军火,大烟,搞的秘密清洗。”
“是的呀,叶长安得罪太多的人了。”
“你们说,有没可能是龙头做的局啊,上回大佬病了,叶长安就等着他死,结果人没死。哈哈!”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每一个版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就在这片混乱的舆论漩涡中,一个名字,开始被有意无意地提起。
王江。
和联胜十三堂的那个败家子堂主。
“听说了吗,前几天在码头,十三堂的那个衰仔江的底下人,跟疯狗黄的人起了冲突。”
“有这事?我还以为那小子只会算事呢,居然敢惹二堂?”
“谁说不是呢。不过,要说是他干的,打死都都不信。”
“哈哈哈,就凭他?那个连自己老豆的家业都将将守望住的废物?别开玩笑了,他连给叶长安提鞋都不配。”
“棺材江据说攀上了油麻地的孙大佬 ,说不定人拿二堂做投名状呢。”
“他救龙头,据说都是死猫碰上了死耗子好吧。”
“我说,万一啊,万一有的人内里狠,外头衰呢。”
讥笑和不屑是主流。
没有人会将那个在众人印象中早已烂泥扶不上墙,将将还清了欠债的“衰仔江”,与这桩惊天血案联系在一起。
这个名字,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仅仅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寂下去。
但是有心人,却一再将他搅在里头。
中午时分。
刺眼的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空气都有些扭曲。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王记白事店的门口。
车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长衫,脸上架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神情肃穆,步伐沉稳。
男人径直走进店铺。
正在柜台后打算盘的阿彪抬起头,看到来人,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停住了。
他认得这个人,是龙头大佬“白纸扇”黎叔身边最信任的亲信,人称“四叔”。
专门替龙头传话,办最要紧的事。
四叔的目光扫过店内,没有在阿彪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穿过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直接走到了内堂的门前。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王江依旧盘坐在蒲团上,面朝里。
四叔走到他身后的那张八仙桌旁,从怀里取出一物,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啪嗒。”
一声轻响。
那是一枚用老木雕刻的牌子,巴掌大小,上面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龙令。
和联胜的最高召集令。
见此令,如见龙头亲临。
四叔冰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内堂里响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王堂主,今晚八点,龙头在‘福临门’摆宴,召集所有堂主议事。”
“龙头有令,不得有误。”
说完,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像一具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门外的阿彪,脸色早已煞白。
龙令!
他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也听说过这东西的份量。
上一次龙令出现,还是三年前,为了清理社团叛徒,那一夜,血流成河。
这哪里是摆宴。
这分明就是一场决定生死的鸿门宴。
内堂里,王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体内的灵力,经过一上午的调息,仅仅恢复了不到五成。
丹田处依旧空荡荡的,经脉也隐隐作痛。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枚古朴的龙令上,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知道了。”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四叔的脚步没有停顿,很快,黑色的福特轿车发动,消失在街角。
阿彪冲了进来,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惊惶,声音都在发抖。
“江哥!这……这怎么办啊?”
“他们肯定是知道了!这摆明了是要拿你开刀啊!”
“我们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王江看着他,嘴角色然勾起一抹笑意。
“不去?”
“不去,就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到那时,整个和联胜都会追杀我们,天上地下,无路可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去了,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再说了,那些人,都成了灰。你怕什么?”
他拍了拍阿彪的肩膀,力道很轻,却让阿彪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彪。”
“去,把我们最好的那两套西装拿出来,熨平整了。也撑撑门面。”
“今晚,我们去赴宴。”
阿彪愣愣地看着王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王江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那双眼眸深邃得可怕,仿佛藏着一片无底的深海。
王江知道,今晚福临门这一关,比在孤岛上独自面对那群顶尖杀手,要凶险百倍。
那里是真刀真枪,生死分明。
而这里,是人心鬼蜮,杀人不见血。
但他更清楚,这同样是一个机会。
一个将“傀儡堂主”、“衰仔江”这个耻辱的标签,彻底从自己身上砸得粉碎的机会。
他不想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活,也不想再受任何人的制约。
他要走自己的路。
那条路,绝不是黑帮之路。
只是眼下这个混乱的时代,讲的不是道理,是拳头。
想要不被人当成鱼肉,就得先变成最凶狠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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