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
黄巾力士如金铸的雕像般静立于苏荃身后,周身跃动着金色焰火,驱散四周阴霾与寒意。
苏荃望着那片光芒消散之处,神色难明,轻轻一叹。
城隍入魔,正神染邪,这般荒诞之事,也只有在这末法之世才会发生。
香火有毒!
像城隍这样的神只,靠的便是人间香火维持形体、积蓄法力。
香火越盛,修为增长越快,力量也越强横。
可香火从何而来?乃是众生心愿所聚。
愿力,即是祈愿与执念凝结而成的力量。
此力并不纯净,甚至可以说,比起寻常阴气邪祟,更为可怖。
因其中裹挟着人心深处的贪欲、怨恨、执妄与七情六欲。
一人两人尚可承受,十几万百姓日日焚香祷告,无数杂念纠缠汇聚,久而久之,便成了蚀骨之毒。
昔日天地有序,天道运转三界,凡有香火上达,皆会被天道涤荡净化,令神明得以安然吸纳。
如今末法降临,天道隐匿,再无人能为这些愿力去浊存清。
于是年复一年,那些藏匿于香火中的恶念悄然侵蚀莫高德的心神,使他白日仍为护城之神,入夜却化作嗜血厉鬼!
说到底,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这便是香火神灵的宿命——太过依附外物。
不止仰赖天道清明,若县城遭遇兵燹灾祸,百姓流离失所,乃至死绝迁徙,他的神格也将随之瓦解。
更甚者,一旦王朝更替,新帝重封城隍,旧神便会被剥夺神职,魂飞魄散。
不过自明朝开国以来,帝王已失册封城隍之权,此事便渐渐沉寂。
苏荃曾翻阅茅山古籍,其中记载一则秘闻:
远古之时,人皇可掌封神之权!
所封非仅城隍小神,而是真正位列三界的至高神只。
初代轩辕黄帝麾下五位正官,即为五行大神,执掌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统御天地万象;其余臣僚,或为星宿天君,或登神位,共理三界秩序。
后来夏启驾真龙,游于大穆之野,奏《九歌》,其音贯通天地,响彻诸界。
彼时人皇之尊,几与天帝并列,握有赐封正神之权柄,故天下修行之士纷纷归附,甘为朝臣。
所谓“封神如封官”,正是如此。
然而最后一位拥有此权之人皇,乃殷商之主。
武王伐纣,商亡国亡,人皇之名亦随之断绝。
自周室始,不再称“人皇”,改称“天子”,意为奉天承运,以天帝为尊,自此失去封神之权。
唯秦始皇不甘居于“天子”之位,心慕太古之人皇伟业,遂取“三皇”之“皇”,“五帝”之“帝”,合称“始皇帝”。
又炼不死军团,图谋征伐天上地下,欲统摄三界,可惜功败垂成,遗恨千古。
苏荃在茅山翻阅古卷之际,脑海中屡次浮现出幻影:倘若自己穿越的不是这灵气凋零的末法之世,而是那人皇与天帝争执三界主宰权柄的远古年代,又会是何等光景?
她轻轻摇头,将这些思绪尽数驱散。
她静坐于木凳之上,指尖微动,一只玉杯便凭空出现在掌心。
杯身微倾,醇香的酒液顺着杯沿淌下,渗入树根盘结的泥土之中。
夜风拂过庭院,只听她低声叹息:“唉……城隍堕魔,这是时代的悲音,一个辉煌纪元的终章。”
自大明起始的神话岁月,正悄然步入真正的落幕时分。
幽深的地牢内,昏暗潮湿。
血水沿着石缝蜿蜒流淌,几名狱卒伏地颤抖,面色惨白。
一袭素白法衣的普渡慈航立于他们面前,单掌合十,声音清冷:“可有踪迹?”
“回……回大人,没有。”一名狱卒战战兢兢地磕头,“牢中上下皆已搜查,确无诸葛卧龙此人。”
普渡慈航默然不语,抬手取出一幅陈旧地图。
图上原本标着七八处红圈,如今大多已被划去,仅余其三。
她指尖轻扬,一滴鲜血自地面升腾而起,落于图上,随即染红其中一处标记——只剩两处未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她低诵佛号,转身离去,裙裾拂过冰冷石阶。
身后那几人刚松一口气,脸上尚未来得及浮现劫后余生之色,忽然额头剧痛如裂。
砰——
脑浆迸溅,头颅炸裂,几具尸身颓然倒地,鲜血横流。
“最后两个地方了。”普渡慈航凝视地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诸葛卧龙,你终究逃不过我的追寻。”
就在她念出这个名字的刹那,
阴暗牢房深处,一道身影正伏地刻符。
诸葛卧龙手中石笔骤然折断,锋利碎石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手纹滑落,将地上刻画的八卦阵染成暗红。
他双眉紧锁,银发向后一甩,从墙角乱草中摸出数片龟甲,随手掷于地面。
“血兆示凶,妖气冲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寻到气息……”他盯着散乱的龟甲纹路,沉默良久,忽而低声笑了起来,“嘿嘿……可惜啊,老妖怪,你还是迟了一步。”
“没了王道龙气护持天下,我看你拿什么去挡那些仙门里的大能真人!”
……
山顶之上,云海翻涌,清风徐来。
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坐于青石之间,中间摆着一方棋枰,黑白子交错分布,边旁还置着两盏温茶。
左侧老者身穿白色八卦道袍,背负长剑,神情从容,嘴角含笑。
棋局已定,白势连绵成势,黑方再难逆转。
对面之人着橙色道袍,身旁搁着拂尘,执黑子久久未落,眉头紧蹙。
其后,一名布衣少女黑发垂肩,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棋盘,忽然开口:“老头,你输了。”
“我知道。”老者回头瞪她一眼,语气不悦,“你是站哪边的?怎么老帮紫霄那老东西说话?”
少女面无表情:“我没偏袒谁,是你棋艺太差。”
“哈哈哈!”还不待老者发作,白衣老者紫霄已抚须大笑,“宝儿说得对,你不光棋臭,还爱悔棋——这一局,你反悔了几回?你自己数数!”
“不下了,不下了!”老者一把掀翻棋盘,悻悻起身。
见紫霄慢条斯理地收拢棋子,他忍不住问:“皇城那边的事,你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等。”紫霄只回一字。
“诸葛卧龙?”老者皱眉,“我始终不解——大约十日前,他的命数突然模糊不清,我反复推演,最终只得出一个名字:苏荃。”
“不必再算。”紫霄淡然一笑,“他是我徒弟。”
“嗯?”老者一怔,“你什么时候收的这个徒?”
“三百年后。”
大地厚重,因德载物。
披着金家黄巾的力士缓缓收敛周身火焰与金光,盘膝端坐于苏荃身后。
那覆着重铠的头盔之下,目光如电,静静扫视着院中每一丝动静,仿佛守护神明,不容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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