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时。
林昊准时抵达位于主峰后山的万象碑林入口。此处并非想象中那般喧嚣，反而显得格外幽静。一座巨大的、爬满青苔的古朴石门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山坳处，石门上方，“万象碑林”四个苍劲大字仿佛蕴含着无穷道韵，望之令人心神宁静。
水云漪已先到一步，依旧是一袭水蓝长裙，娴静而立。见到林昊，她微微一笑：“林师弟很准时。”
“不敢让师姐久等。”林昊拱手，目光扫过石门。石门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有空间波动荡漾，显然是一处传送入口。旁边立着一块青石碑，上面说明了进入碑林需消耗宗门贡献点，根据停留区域不同，消耗也不同。
水云漪显然早已了解规则，她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对着石门旁一个凹槽按去，同时说道：“我们去的是内区，靠近那片上古阵痕，每日需消耗一百贡献点。此次探索预计三至五日，我先支付师弟五百贡献点，若超时，再由我补足。”
光芒一闪，她的玉牌上贡献点被扣除了两百。林昊也依样画葫芦，支付了五百贡献点。他新晋内门，加上七脉会武奖励，贡献点还算充裕，但每日一百的消耗也让他暗自咋舌，这内门核心资源的获取果然不易。
支付完毕，石门上的空间波动骤然强烈，形成一个旋转的光涡。
“我们走。”水云漪招呼一声，与林昊并肩踏入光涡之中。
轻微的眩晕感过后，两人已身处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天空是永恒的黄昏之色，橘红色的云霞低垂，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是松软的、泛着微光的黑色泥土。放眼望去，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碑林立，如同沉默的森林，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这些石碑或完整或残缺，上面刻满了各种图案、文字、符文，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甚至只是几道随意的划痕，却都散发着或强或弱、或凌厉或温和的道韵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苍茫而又智慧的气息，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深吸一口，便觉灵台清明。此地不愧是宗门传承重地。
“跟我来，那片区域在碑林深处。”水云漪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行去。她的步伐看似不快，却隐含某种玄妙步法，与周围环境隐隐相合，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
林昊紧随其后，一边赶路，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石碑。有的石碑剑气冲霄，仿佛有无数剑客在演练绝世剑法；有的石碑火焰缭绕，散发出焚尽八方的炙热；有的石碑则水流潺潺，演绎着上善若水的至理……他甚至看到一块石碑上，刻画着繁复无比的星辰轨迹，与他所学的《周天星衍录》隐隐呼应。
他尝试将神识探向一块散发着厚重土系道韵的石碑，顿时感觉自身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山岳，感受着大地的脉动与承载，对土系灵力乃至“战戟·裂潮”的厚重意蕴都有了新的理解。
“此地石碑蕴含前辈感悟，但不可久留，否则容易心神沉浸，迷失自我。”水云漪的声音传来，带着提醒之意。
林昊心中一凛，立刻收敛神识，不再轻易探入。这些石碑虽好，但贪多嚼不烂，他此行的主要目标是那片上古阵痕。
两人在碑林中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周围的石碑逐渐变得稀疏，但散发出的道韵却越发古老、晦涩。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丝丝不稳定的空间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时而扭曲视线。
“快到了，小心些，这里的空间结构不太稳定。”水云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又前行数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地面不再是黑色泥土，而是某种暗银色的、布满天然空间纹路的奇异岩石。在这片区域中央，矗立着七块并非人工雕琢、而是天然形成的巨大水晶碑！这些水晶碑通体透明，内部却仿佛封存着破碎的星河与扭曲的虚空，无数细密繁复、远超林昊目前理解能力的天然阵纹在水晶内部流转、生灭。
最令人心惊的是，这片区域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布满了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缝！这些裂缝时而扩张，吞噬周围光线，时而又弥合消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偶尔还有无形的空间涟漪扫过，让人身形不稳，仿佛要被撕扯进去。
“就是这里了。”水云漪停下脚步，美眸灼灼地盯着那七块天然水晶碑，眼神充满了痴迷与渴望，“传说这是上古‘虚空兽’陨落之地，其骸骨与空间本源化作了这七块‘虚空晶碑’，其上蕴含的空间阵理，乃是无价之宝！”
林昊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的空间法则极其活跃且混乱，那七块晶碑仿佛就是这片混乱空间的源头与核心。他丹田内的混沌道基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震颤起来，对那混乱的空间之力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包容”与“亲近”感。
“我们需要靠近晶碑，才能观摩其上阵纹。”水云漪深吸一口气，“但越靠近，空间裂缝和涟漪就越密集、越危险。我的‘定空盘’可以暂时稳定周围小范围的空间，但需要持续注入灵力，且无法完全抵御强大的空间乱流。林师弟，你的灵力似乎对空间波动有特殊的安抚效果，我希望你能在我稳定空间时，协助我抵御那些漏网的空间涟漪，并尝试感悟此地的空间变化，或许能找到更安全的路径。”
说着，她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银色符文的白玉罗盘，灵力注入，罗盘顿时散发出柔和的银光，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稳定光圈，将两人笼罩。光圈之内，那些细微的空间涟漪果然平复了许多。
“我尽力而为。”林昊点头，体内混沌灵力缓缓运转，周身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灰蒙蒙光晕，主动去接触、感知、乃至尝试引导那些靠近光圈边缘的空间波动。他发现，自己的混沌灵力确实对混乱的空间之力有一定的“包容”与“疏导”作用，虽然无法像定空盘那样强行稳定，却能让那些狂暴的空间涟漪变得相对“温和”，减少其对光圈的冲击。
水云漪见状，眼中喜色更浓：“果然有用！我们慢慢前进。”
两人顶着定空盘的光罩，开始小心翼翼地向最近的一块虚空晶碑靠近。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空间裂缝神出鬼没，有时突然在脚边裂开，有时从头顶划过。空间涟漪更是无孔不入，不断冲击着定空盘的光罩，发出吱嘎的声响。水云漪全力维持着定空盘，额头已见细汗。
林昊则全神贯注，将神识与混沌灵力结合，如同最灵敏的触手，感知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的变化。他时而引动一丝混沌灵力，如同疏导水流般，将一道突兀出现的空间涟漪引向别处；时而凝聚灵力成盾，挡下一道猝不及防的空间碎片冲击。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空间之力的感知飞速提升。《周天星衍录》中关于空间与阵法关联的理论，在此地得到了最直观的印证。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若能理解此地的空间变化规律，对他的《幽影步》乃至推演中的“四象混沌剑域”都将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短短百丈距离，两人花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完。
终于，他们抵达了第一块虚空晶碑之下。近距离观看，晶碑更加震撼，内部仿佛自成一方不断崩灭又重生的微小世界，那些天然阵纹的每一次流转，都蕴含着空间折叠、扭曲、切割、修复的无上至理。
水云漪立刻沉浸其中，玉指在空中不断虚划，推演着那些阵纹的奥秘，时而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时而紧蹙眉头苦思。
林昊一边协助维持稳定，一边也分心观摩。他虽然无法像水云漪那样直接理解高深的阵纹，但混沌道基赋予他的，是一种对“本源”的直觉。他抛开繁复的表象，去感受那阵纹流转间所引动的“空间”本身的“呼吸”与“律动”。
他仿佛“听”到了空间在折叠时的“轻吟”，在破碎时的“哀鸣”，在稳定时的“沉静”。这种感悟玄之又玄，无法言传，却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对力量、对世界的认知。
时间在专注的感悟中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
突然，两人身旁不远处，一道原本稳定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猛然扩张，从原先的丝线大小瞬间变成了一道丈许长的漆黑裂口！一股恐怖的吸力从裂口中传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不好！是空间风暴的前兆！”水云漪花容失色，全力催动定空盘，银光大盛，死死抵抗着那恐怖的吸力。但裂口还在扩大，吸力越来越强，定空盘的光罩剧烈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更糟糕的是，这道裂口的出现，仿佛引动了连锁反应，周围又接连出现了数道较小的空间裂缝，道道吸力交织，形成了一片死亡区域！
“林师弟，快退！我撑不了多久！”水云漪急声道，脸色苍白，嘴角已溢出一丝鲜血，显然灵力消耗巨大且受到了反噬。
危急关头，林昊眼神一厉。退？后面也有空间裂缝在生成，已是退路渺茫！
他猛地向前一步，竟不是后退，而是更靠近那道最大的空间裂口！同时，他双手在胸前急速划动，不再仅仅是防御和疏导，而是将全身的混沌灵力疯狂涌出，不再是模拟阵法，而是试图以其包容一切的混沌特性，去……融合那片混乱的空间！
“混沌……归元！”
他心中低吼，灰蒙蒙的混沌灵力如同决堤江河，在他身前化作一个旋转的、不断扩大的混沌漩涡，主动迎向那吞噬一切的空间裂口以及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
这不是阵法，也不是法术，而是他基于对混沌本质的理解，在此地空间压迫下的本能爆发！他要以自身混沌，去包容这片混乱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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