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乾隆某年盛夏七月,沂水县连着半个月不见日头。但见乌云压城城欲摧,黑雾锁山山欲倒。黄豆大的雨点子砸得瓦片噼啪响,沂河水涨得漫过堤岸,淹了三百亩良田。
百姓们跪在屋檐下磕头如捣蒜,这个喊龙王爷息怒,那个叫河伯开恩。就在这当口,只听得半空中一声霹雳巨响!
您猜怎么着?但见一道金光电走龙蛇,从九霄云外直坠而下,摔在城西乱石滩上。
赶集的张老汉正躲在崖下避雨,眼睁睁看见那物事:身长十丈有余,鹿角鹰爪,鱼鳞蛇身,分明是条五爪金龙!
哎、哎呦我的娘!龙、龙王爷下凡啦!
待众人战战兢兢凑近观瞧,不由得倒吸凉气——这神龙虽是金鳞闪耀,两只龙眼却成了黑窟窿,浑身上下血痕交错,龙尾拍得乱石飞溅。
最奇的是,那龙口吐人言:吾乃东海三太子,遭奸人所害......
话未说完,那龙便昏死过去。
消息传到县衙,那位两榜进士出身的王县令正在后堂批文书。闻报惊得毛笔落地,连声吩咐:快备轿!不,备马!
您想啊,七品芝麻官儿遇上这等神怪事,岂敢怠慢?待他策马赶到现场,但见那龙气息奄奄,龙须随呼吸微微颤动,无目的眼眶里渗着金血。
王县令到底是读书人,想起《礼记》有云山川之神,遇灾当祭。
当即召来县丞主簿,吩咐道:速备八十领新草席,给神龙遮体避雨!
您猜怎么着?衙役们抬来草席挨着龙身铺设,从头铺到尾,八十领席子用完,龙爪子还露在外头!
书吏急报:大人,草席不够了!
王县令跺脚道:把全县草席都征来!
正乱着,忽见那龙尾地掀起,将三领草席甩出三丈远。
这时,人群中挤出个白须老道,将拂尘一摆,说道:县尊明鉴,神龙失目,非寻常灾祸。当设野祭,问天意如何。
王县令如梦方醒,即刻命人在三里外高坡设祭坛。但见那:三牲祭礼摆中央,五谷杂粮围四方。七星灯阵按北斗,九柱檀香通玉皇。
正当王县令诵读祭文时,怪事又生!那盲龙突然昂首向天,龙尾堛!堛!堛!连续击地。每击一次,地上就裂开三尺深沟。
围观百姓吓得面如土色,唯独老道抚掌叹道:此龙冤屈,击地鸣冤啊!
县令颤声问:仙长可知端倪?
老道掐指一算:三日前淮河龙王嫁女,这小龙多饮三杯,撞塌了南天门牌坊,被剜目贬凡间。
县令又问:可有解救之法?
老道答:除非取得瑶池仙露洗目,可这天庭......
话音未落,但见盲龙突然人立而起,虽无双目却精准面北而拜。龙口张合间吐出一颗夜明珠,正落在祭坛中央。随即雷声大作,龙身化作青烟遁去,只在滩头留下深深龙形凹痕。
后人有诗为证:
沂水苍茫起惊雷,神龙失目堕尘灰。
八十草席难遮体,三击大地诉冤悲。
若非天道存正气,岂留奇谭警世危?
要知仙凡相通处,都在聊斋志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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