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林坐在位置上，内心翻江倒海。
他咬着牙，反复权衡：这一票，究竟该不该投？投了，等于违背自己多年的原则；不投，又怕得罪背后那股势力。
他太了解陈海是什么人了——不过是个出身优渥的官二代，能力尚可，但为人处世实在稚嫩，情商低得让人担忧。
真让他执掌公安厅，将来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吴春林根本不敢想。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统战部长忽然抬起了手。
七票！够了！
吴春林心头一震，连忙跟着举起手来，动作略显仓促。
他偷偷瞄了一眼沙瑞金，心里忐忑不安。
谁知沙瑞金竟冲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开口：“吴部长，宣布一下结果吧。”
吴春林赶忙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声音略微发紧：“现在，我宣布选举结果——赵东来一票，陈海八票。
陈海同志将作为公安厅厅长人选，上报中央审批！”
电话几乎是同步响起的。
陈海刚挂掉沙瑞金的来电，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激动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不断重复着“成了！真的成了！”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再次震动——是祁同伟打来的。
他盯着屏幕愣了几秒，眼神中掠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此时，他已经站在公安厅大楼祁同伟办公室的门口，心跳加速，手心微汗。
再过不久，这间屋子就要属于他了。
父亲陈岩石在仕途上奋斗半生，始终被卡在副部级门槛之外，寸步难进。
而如今，自己却即将踏上这条最稳妥的晋升之路——公安厅长，几乎是通往副省级的直通车。
这一刻，陈海几乎能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是！
会议结束不久，沙瑞金亲自来电，把会上的情形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语气中满是肯定。
他特别强调，自己对陈海寄予厚望，否则不会力推此事。
言语之间，也隐隐透露出与祁同伟保持距离的态度。
这对陈海来说，意味深长。
祁同伟固然是老朋友，关系也算铁。
可沙瑞金不一样——他是父亲的养子，在某种程度上，更是自己的义兄。
这份情分，远非普通上下级可比。
因此接到祁同伟电话时，他才会迟疑。
但最终，他还是来了。
因为他记得那天祁同伟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做好准备。”当时他还以为，这个位置是祁同伟为他铺好的路，只要听命行事即可。
可沙瑞金的一通电话，让他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现在的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他还没真正坐上那个位置，许多暗流涌动的局面，看得并不真切。
这些权力之间的角力，不是他现在能左右的。
对他而言，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祁同伟。
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需顺水推舟。
可如今夹在两位重量级人物之间，一边是赏识提拔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边是曾经扶持自己的靠山，一旦两人意见相左，他这个新任厅长该如何自处？
正因如此，他在门外踟蹰良久。
终于，陈海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三下门。
“进来。”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推门而入，只见祁同伟正坐在办公桌后，脸上挂着笑意，朝他招了招手：“哎哟，来啦？快坐，快坐！”
陈海勉强笑了笑，在对面坐下。
祁同伟随手扔过来一支烟，语气轻松：“海儿，消息收到了吧？常委会刚开完，感觉怎么样？”
但是如今陈海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高育良和祁同伟一手给的。
说得直白点，要是没有这两个人，他能不能在省高院站稳脚跟都难说，事情就这么现实。
陈岩石当年是有点分量，可到最后，比起这些人还是差了一截。
别的不提，沙瑞金还没来汉东那阵子，他陈岩石能靠谁？
还不是仰仗高育良？要不是高书籍抬一手，他那个第二检察院的头衔算什么？谁会放在眼里？
一个退了休的正厅级干部？说好听点是老前辈，说难听点就是个过气人物。
现在是因为沙瑞金来了，把他和高育良的关系翻了出来，这才让陈家门前热闹起来。
可话说回来，他今天这个副检察长的位置，哪一砖一瓦不是祁同伟在背后打点运作？
要不然，他让出反贪局局长的位子，恐怕连个边缘部门都轮不上，搞不好就被发配到哪个冷衙门晾着了。
还想提一级？别做梦了。
所以当祁同伟开口问他时，他脸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祁同伟一看就懂——这小子接到沙瑞金的指示了，很正常。
在他眼里，这就是沙瑞金惯用的手段。
不过对他而言，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现在沙瑞金手下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真要不是公安厅这位置太关键，他也不会这么上心。
可正因为敏感，他必须有所回应。
祁同伟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试探：“你干哥哥给你打电话了吧？沙书籍亲自交代的吧？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咱俩之间还用藏着掖着，跟我还见外？”
陈海听了，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挑明，可既然祁同伟已经把话摊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同伟，沙书籍是给我打了电话。
没明说，但在会上……你和老师对我态度不太支持，他是顶着压力把我推上去的，让我听他的话，说什么前途大有可为。”
他只说了个大概，细节没多讲。
但祁同伟一听就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很清楚：
从今往后，陈海得彻底站在他那边。
要的是“彻底”，不是模棱两可。
这一点，让陈海心里有点堵。
倒不是他不愿意听话，而是他清楚自己是谁扶起来的。
他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踩在高育良铺的台阶上。
这份根子上的归属感，让他此刻难以干脆表态。
这种挣扎，再正常不过。
祁同伟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别管别人，也别想上面。
就说你自己——你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让陈海怔了一下。
他自己是怎么想的？这话听着简单，实则是在逼他选边。
局势他看不透，但他知道一件事：
眼下的局面，几乎全由祁同伟掌控。
这次公安厅长的机会，是他往上跃一层的关键，错过就再难遇上。
他犹豫片刻，迎着祁同伟的目光，终于开口：
“同伟，你也清楚，这公安厅的位置，对我来说太难得了。
让我主动放手，我舍不得。只要坐上去，副部级基本就稳了。
这是我父亲一辈子都没走到的高度。
我不想重复他的路，我想往前再迈一步。
这点，你应该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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