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祁同伟对这个职位可谓朝思暮想,
动不动就旁敲侧击地试探自己。
但这次,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这让高育良很满意,笑着问:
“同伟啊,怎么,
看上去不太高兴?还在想着那个常委的位子?”
祁同伟嘿嘿一笑,
反倒轻松地坐下来,说道:
“说不动心是假的,您又不是不了解我。
那可是常委,不是谁都能上的。
换谁都会犹豫。
刚才田封义点拨了我一下,
才明白其中的利害。
您别说,
老田还真有点门道。
他那套公式还挺有道理,一推演就清楚。”
高育良听了,也不禁笑出声来。
田封义这个人,确实不一般。
和他、李达康是同一辈的人,只是理论有点另类,
站队出了点岔子,但能力还是有的。
现在年纪大了些,不然真能有一番作为。
还是有希望再上一个台阶的,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能力都不弱,关键还是看各自的机缘罢了。
可这些,并不是他自己能掌控的。
“老田那套办法,实用但不体面。
你在我面前说说倒也无妨,要是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那我们师徒之间也说不过去了。
我劝过他很多次,
让他去高校教书,但他始终放不下那个职位。
当年在市长任上的时候,都能带研究生的人,
现在把自己搞得这么被动。
他怎么会去找你?
这几年他几乎谁都不见了,自从沙书籍来了之后训了他一通,
他就更不愿意露面了,怎么偏偏去找你了?”
高育良对田封义的印象其实并不差,因为大家判断问题的标准不一样。
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事务,他们还要考虑很多外人不了解的细节,
在外人看来也许很荒唐的事,对他们来说却是必须权衡的现实。
老田这种人,在圈子里并不算特别,比他古怪的人多了去了。
好在他现在还能干事,要不是年纪大了些,自己还真能用得上他。
祁同伟听到这里,也知道话题终于进入正题了,连忙坐直身子,
神情认真地说道:
“这次老田找我,是为他儿子的事着急。
他儿子刚调到吕州环保局没几天,就被带走了。
吕州美食城出了安全事故,造成环境污染,牵连到了周边居民,
他儿子就被抓去顶雷了,老田吓坏了,到处找人帮忙,
可几乎没人搭理他,最后才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处理一下。”
高育良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
吕州的美食城,正是他在任时批准的项目。
当时赵瑞龙提出要办这个美食城,他因为担心污染问题曾拒绝过。
但赵瑞龙一直纠缠不休,后来他提出一个条件——
只有把李达康调走,他才签字。
那时他还是省韦书籍,李达康是市长。
结果第二天,李达康就被调往林城,名义上是升职,实则是边缘化。
就这样,项目才得以落地。
当然,这个项目也为他带来了不小的好处,就在当年,
他便顺利进入了常委,要知道吕州虽然是个普通地级市,
但能带来常委待遇,意义完全不同。
那次之后,他和赵家的关系也就越绑越紧。
如今吕州的隐患突然爆发,高育良一时有些乱了阵脚,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转向祁同伟,语气认真地问:
“吕州的事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多少人知道?
你仔细讲讲,我听着。”
祁同伟当然清楚这个项目和高育良之间的联系,
对他的反应也早有预料,当下毫不避讳地说:
“这次美食城出事,是因为非法排污的问题。
他们把废水直接排进了月牙湖,这事原本一直没人发现,
老百姓也一直不知道。
但最近,附近几位居民查出得了胃病,
一追查水源,就发现了问题,顺藤摸瓜查到了排污管道。
环保局作为监管单位,自然就成了替罪羊。
而老田的儿子,刚好是刚上任的水污染科科长。”
听到这里,一向沉稳的高育良也忍不住来回踱步,嘴里低声骂着:
“畜生,真是畜生!”但很快意识到祁同伟还在身边,
便叹了口气,接着说:
“同伟,这个企业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
这个项目是我当初引进的,就是赵瑞龙的那个。
当时他拍胸脯保证,会配套建污水处理厂我才同意的。
后来我被调走,也就没再过问。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王八蛋一直在骗我,
压根儿就没按当初说的去做。”
祁同伟能理解高育良此刻的心情。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
但现在突然冒出来,就像一盆冷水泼在他正得意的时候。
虽说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眼下正值风口浪尖,沙瑞金肯定会借题发挥,
这对高育良的政治地位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沙瑞金一直在寻找高育良的破绽,可始终无从下手。
如今高育良自己露了马脚,这才是他真正焦虑的根源。
相比之下,祁同伟倒是轻松了不少。
比起高育良,祁同伟最大的优势就是果敢决断。
他从不拖泥带水,遇事干脆利落。
这次他与赵瑞龙彻底划清界限,便是最好的例证。
毫不迟疑,借着高小琴的事由,
就把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刀斩断,这才是干大事的魄力。
相比之下,高育良在这方面就逊色许多。
说到底,高育良能在今天这个位置,其实也有时代因素的助力。
他的政治手腕毋庸置疑,
甚至比起沙瑞金、李达康还要老练,
但他性格上的软肋也显而易见。
祁同伟此时登门拜访,正是要给他敲响警钟。
他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
“老师,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知道,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李达康听说了,恐怕都要乐出声来,
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一个把柄。
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迅速应对。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雷厉风行。
该处理的人,就让吕州方面去办;
该停的项目,立刻叫停;
该抓的人,一个也不能漏。
整顿也好,善后也罢,
都要按规矩来,安抚好当地百姓的情绪。
至于您和这事的关系,您也是被蒙在鼓里。
这些年大家都在拼Gdp,谁没点难言之隐?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们安排得当,
即便沙瑞金事后找茬,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不会伤筋动骨。
关键就在于,反应必须快,
不能拖,不能犹豫。”
祁同伟这番话,中肯又现实。
说实话,高育良心里也明白,
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处理方式,挑不出毛病。
但他的顾虑还在更深一层,
那就是赵立春。
毕竟如今的赵立春,
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地位。
要知道,他的一言一行,
对地方的影响非同小可,
甚至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的分量,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高育良还没准备好,或者说,他不敢轻易得罪赵立春。
这也是他和李达康的不同之处。
李达康虽说为人圆滑,像个墙头草,
但他有个过人之处,就是懂得见风使舵。
一旦风向不对,立刻断臂求生。
十多年前在吕州的时候,不就是这样?
说走就走,根本不顾情面。
只要影响自己的仕途,管他谁是谁。
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
你养不熟他,但也别想轻易算计他。
此时,高育良点燃了一支烟,坐在书桌前,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烟雾缭绕,他沉默良久。
他当然清楚祁同伟说的才是上策,
可做了决定之后呢?
赵家那边,他又该如何交代?这才是问题所在。
高育良一时间没了主意,把烟掐灭,
转头看着祁同伟,语气里透着无奈:
“这事背后牵扯的是赵家,你不是不知道。
你的建议确实最好,我明白。
很多人也明白,可问题是,
我刚上任,就这么去得罪赵立春,
不是小事情。
你也清楚,
赵书籍的能量,远远在我之上。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仕途也差不多到头了。
可你还年轻,还有机会。
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你,那就不值得了。”
高育良的话说得温婉得体,
表面听着是为对方着想,实则意味深长。
赵家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一旦站错队,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是不敢担责,是不想连累你。
可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不敢。
他说得冠冕堂皇,却句句藏着分量。
不愧是多年教授,说话滴水不漏。
祁同伟听罢,自然心领神会。
但他此时却抛出了一个惊人的说法:
“老师,如果我说,赵家也许会有变呢?
您觉得,现在做这些,还来得及吗?”
这句话一出,高育良顿时心头一震。
赵家会出事?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可能。
赵立春现在是什么地位?
那是几乎登顶的人物。
这样的人会出事?他简直不敢相信。
但他清楚,祁同伟不是那种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这时高育良也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祁同伟身旁,语气急促地说道:
“同伟,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讲。
要是让外人听去,你我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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