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真人从藏经阁静室走出,夜风冰冷,吹动着他宽大的袍袖,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失望。两百余年的师兄弟情谊,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他抬头望向那被金色光网笼罩的青云宗,山峦依旧,但那份安宁之下,已是暗流汹涌。
他没有回主峰大殿,而是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了秦云所在的丹房。
丹房内,药香袅袅。秦云盘膝而坐,正在调息。他肩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三步倒”的剧毒极为刁钻,此刻正与他的混沌之气进行着最后的拉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正在承受不小的痛苦。
“宗主。”秦云感受到玄阳真人的气息,强行睁开眼睛,想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坐好调息。”玄阳真人摆了摆手,走到他面前,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秦云体内,助他一臂之力。
有了玄阳真人的帮助,那股顽固的毒素,如同遇到了克星,很快便被混沌之气彻底净化、排出。秦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多谢宗主。”
“你为了宗门,身受重伤,本座理应出手。”玄阳真人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却有着超乎常人胆识和智慧的弟子,眼中满是欣赏与欣慰,“赵无极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宗门自有公断。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顿了顿,神情再次变得无比严肃:“秦云,关于血魂殿的‘血祭’阴谋,你还有何补充?或者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秦云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抬起头,目光清明而锐利:“宗主,使者的目的已经明确,但他隐藏在暗处,我们强行搜查,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逼他现身。”
“哦?如何主动出击?”玄阳真人来了兴趣。
“既然他的最终目的是‘血祭’,那么,他就一定需要一个‘舞台’。”秦云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这个舞台,就是大比的决赛。他费尽心机,布下如此大的局,绝不可能因为林风的败露而轻易放弃。所以,大比,必须继续!”
“什么?”玄阳真人眉头一皱,“大比继续?这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将所有天才弟子都聚集在一起,一旦有变,我等救援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宗主请听我说完。”秦云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将计就计。我们宣布大比继续,就是要给使者一个假象——他的计划,并未受到实质性的影响。我们甚至可以放出风声,说林风之事已经查明,只是个人心魔作祟,与外界无关。如此一来,使者自以为高枕无忧,就一定会按照他的原计划,在决赛那天动手。”
“而他动手的那一刻,就是他自曝形迹,露出马脚的那一刻!”
玄阳真人陷入了沉思。秦云的计策,无疑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青云宗天才弟子的性命。但转念一想,如果不这么做,任由那个使者潜伏在暗处,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出别的,更加防不胜防的毒计?与其被动地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袭击,不如主动设下一个局,引诱这条毒蛇出洞!
然而,即便如此,玄阳真人的内心深处,依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担忧。他作为宗主,肩负着数千名弟子的性命和宗门千年的基业。这个计划,看似精妙,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万劫不复。万一使者更加狡猾,没有上钩呢?万一他的手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在动手的瞬间就完成了血祭呢?万一……有太多的万一。
这盘棋,太大了。大到让他这个执掌宗门数百年的宗主,都感到一阵心悸。他将目光投向秦云,这个年轻人,此刻正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胆怯和动摇,只有运筹帷幄的自信。
或许,自己真的老了。胆子,也不如这些年轻人了。
“好一个将计就计!”玄阳真人眼中精光一闪,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担忧,决断已然做出,“就按你说的办!但是,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决赛那天,本座会亲自坐镇,所有长老,全部到场,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敢露头,就让他有来无回!”
“是,宗主。”秦云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还有,”玄阳真人看着秦云,忽然说道,“你肩上的伤,虽无大碍,但终究是个隐患。那‘三步倒’乃是阴毒之物,虽被驱除,但你的经脉和神魂,都受到了些许冲击。你随我来。”
说罢,玄阳真人转身,向丹房深处走去。秦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丹房的尽头,是一面光滑的石壁。玄阳真人伸出手,在石壁上打出了一连串复杂繁奥的法诀。随着他最后一个法诀落下,石壁上光芒一闪,竟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了一个幽深而古朴的密室。
密室不大,约莫十丈见方,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蒲团。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散发着一股苍茫、古老、厚重的气息,仿佛承载了岁月的沉淀。
“这里是宗门的禁地之一,‘镇岳密室’。”玄阳真人缓缓说道,“本座带你来此,是想将宗门至宝‘镇岳鼎’,暂时交给你保管。”
话音刚落,密室中央的蒲团下方,大地微微一震。一尊三足两耳的青铜古鼎,缓缓地升了起来。
这尊古鼎,样式古朴,鼎身之上,雕刻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的图案。它看起来并不耀眼,甚至有些灰扑扑的,但一出现,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威压,笼罩了整个空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这……这就是镇岳鼎?”秦云心中一震。他虽然未曾见过,但早已听闻过它的威名。传说此鼎乃青云宗开派祖师所炼,内蕴一方小世界,重若山岳,可镇压一切邪祟,是青云宗的镇宗之宝。
“不错。”玄阳真人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鼎身,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此鼎乃青云宗开派祖师青云子,于三千年前,在北境万妖谷深处,一块天外陨铁中所得。祖师耗时百年,以自身精血为引,融地心之火,引九天神雷,方才炼成此鼎。”
“它曾伴随祖师,镇压过为祸一方的上古大妖,抵御过魔道六宗的联手入侵,甚至在八百年前那场几乎动摇我青云宗根基的内乱中,也是此鼎出世,震慑宵小,才保住了宗门的传承。它不仅仅是一件法宝,更是我青云宗的精神象征,与我宗门气运相连,非到宗门存亡之际,不可动用。”
玄阳真人看着秦云,眼神中充满了郑重与托付:“今日之局,凶险异常,本座虽会坐镇,但终究要分心应对那血魂殿使者。而你,是所有弟子中最核心的一环,也是使者最可能下手的重点目标。”
“有此鼎护身,即便遇到不可抗之危,也能保你无虞。更重要的是,此鼎能护住你的心神,任何邪术,都难以侵入。如此,你才能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秦云,此鼎,本座暂借于你。待此间事了,再行归还。你,可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秦云看着眼前的镇岳鼎,又看了看玄阳真人那充满信任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躬身行礼:“弟子秦云,绝不辜负宗主所托!”
“好!”玄阳真人欣慰一笑。
他屈指一弹,一滴殷红的精血,从指尖飞出,融入了镇岳鼎之中。镇岳鼎光芒微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它的主人。
随后,玄阳真人手捏法诀,镇岳鼎迅速缩小,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小鼎,飞到了秦云的面前。
“滴血认主吧。”
秦云依言,也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小鼎之上。小鼎光芒一闪,便与他建立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他心念一动,小鼎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中。
刹那间,秦云只觉得一股厚重如山岳的力量,在自己的气海中沉寂下来。他的心神,前所未有地安定,仿佛有了一座最坚固的靠山。之前因中毒而带来的些许神魂震荡,也在这种厚重气息的安抚下,迅速平复。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股厚重力量,并没有与他的混沌之气产生冲突,反而像是一块基石,稳稳地托住了那团狂暴的混沌之气。他的混沌之气,原本如同无根的浮萍,虽然强大,却难以完全掌控。但此刻,在镇岳鼎的镇压下,它仿佛找到了根基,运转起来更加随心所欲,威力似乎也隐隐有了一丝提升。
“去吧。”玄阳真人挥了挥手,“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最后的决战。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仅是你自己,更承载着整个青云宗的希望。”
“弟子,明白。”
秦云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退出了密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玄阳真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望向了那无尽的夜空。
“血魂殿……无论你们有何图谋,我青云宗,必将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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