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向南,空气干净得几乎没有味道。
盐滩已经远在身后,脚下是被风打磨成镜面的岩。
他们在世界的边缘停下。
没有建筑,没有信号,没有声音。
只有风,像从天而降的思考。
“到头了?”闻叙问。
阮初低头查看终端,屏幕黑着,连自检灯都不亮。
“是地磁太低。”她说,“在这里,连机器都懒得醒。”
张弛环顾四周,笑了一下:“那我们算是世界最后一批清醒的人?”
夏堇摇头,“不,世界还没醒完。”
她走到风口最高点,俯视那片灰白。
风顺着她的发丝滑过,带起一点尘,
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存在。
他们搭了一个小庇护棚,用从矿区带来的帆布和支架。
太阳在这里升得慢,落得更慢。
每一小时都像被风分割成两半——一半属于记忆,一半属于现在。
阮初打开笔记,手写:
「外部梦权信号:零。
世界重新归于物理。
没有广播,没有诱导。」
她顿笔,补上一句:
「但风仍然在记。」
闻叙靠在岩边,手里转着一枚旧金属片。
“你觉得梦权会完全消失吗?”
“它不会死,”阮初答,“它会变成故事。
哪天人重新做梦,梦就会自己复活。”
“那我们算什么?”
“故事的目击者。”
夏堇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插话。
她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圈。
“这是‘零’。”
她说完,朝圈外走了一步。
“这是‘之后’。”
没人说话。
风吹过那圈,带走了一点灰。
夜幕降临得极慢。
他们围着火坐着,火光映出每个人的影。
这一次,没有人记录,也没有讨论。
只是静静看着火从亮到暗。
“你觉得,梦权的尽头是什么?”张弛问。
“不是尽头,是边界。”闻叙答。
“有什么区别?”
“尽头是死,边界是转折。”
夏堇低声说:“那我们就在边界上活着。”
风吹灭了火,
火星顺着风线飘远,
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清晨,世界亮得近乎透明。
阮初醒来时,听见一阵极低的回音。
像是海浪,又像呼吸。
她走出棚,看见地面上多了一排风刻的痕迹。
不规则,却像字。
她俯身看,
那行痕迹在阳光下逐渐清晰:
“不必保存。”
阮初的喉咙微微收紧。
她笑了一下,
“看来风比我们先悟了。”
她叫醒夏堇。
“我们走吧。”
“去哪?”
“去哪都行。”
闻叙收起记录器,最后一次关掉电源。
“归零,不是结束,是允许。”他说。
他们沿着风向走。
岩地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回应脚步。
中午时分,他们回望那片风口。
那里什么都没留下。
不见棚,不见脚印。
只有那行字——
“不必保存。”
被风刮成尘,
一点一点散入天色。
夏堇转过身。
“风有记忆,我们有现在。”
阮初点头,“那就够了。”
风声掠过他们之间的空隙,
没有温度,没有方向,
却像一首无声的歌。
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
清醒不是对抗,
是学会在不被记录的世界里活下去。
他们继续往北,
走入风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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