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祭司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村中小路的尽头,林妙戈紧绷的肩颈才微微松弛下来,背后竟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中级魔法师……果然不容小觑。”她心中凛然。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其精神感知力远超普通凡人。格雷祭司虽然未必能看穿混沌珠的存在,但他对能量波动的敏感,足以让他察觉到“醉仙萝”烟雾中蕴含的非同寻常。他那看似关切实则探究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已散去,潜在的波动却已产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玛莎奶奶的叮嘱言犹在耳,林妙戈对此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理解——前世三千年的修仙生涯,便是最好的注脚。
隔壁木屋玛莎奶奶正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缝补一件旧衣,艾米则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用林妙戈给她削的光滑木棍,在地上比划着今天刚学的几个简单词汇。看到林妙戈回来,艾米立刻扬起小脸,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灿烂笑容。
这温馨平凡的景象,瞬间抚平了林妙戈心中因被窥探而生出的些许烦躁。她走过去,揉了揉艾米的头发,然后对玛莎奶奶轻声说:“奶奶,我有点累,想先回屋躺一会儿。”
玛莎奶奶抬起眼,慈祥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了然地点头:“去吧,孩子。最近你就不要做饭了,在我这吃。晚饭好了我让艾米叫你。祭司大人那边……别多想,万事有奶奶呢。”老人话语朴素,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妙戈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用粗布帘子隔开的小小“卧室”。
她并没有真的躺下休息,而是盘膝坐在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上,屏息凝神,意念一动,身体便进入那片浩瀚神秘的空间小世界。
再次踏足这片洪荒之地,感受着远比外界浓郁精纯的灵气,林妙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鱼儿回归了大海。这里,才是她最大的倚仗和秘密花园。
她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些长势喜人的各种灵草,而是信步走向那奔腾不息的金色河流——先天灵液河。河水澄澈,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道韵。她俯身,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并未饮用,而是仔细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
“此物非凡,回头得想个办法玛莎奶奶和艾米用点,但可能需得稀释一下,方可不引人怀疑。”她暗自思忖。以她们凡胎俗体的承受能力,直接饮用哪怕一滴,都无异于引火烧身。但若能极微量地融入日常饮水中,潜移默化地滋养肉身,其效果定然远超任何凡间宝药。
目光转向灵草园旁那片新开垦的“试验田”。下午种下的几株这个世界的普通草药——蒲公英、车前草等,此刻已然模样大变。原本瘦弱的茎秆变得粗壮挺拔,叶片肥厚翠绿,脉络中隐隐有光华流动,散发出的药香浓郁了数倍不止。它们虽未蜕变为真正的灵草,但其药效,恐怕已堪比这个世界某些颇为珍贵的魔法植物了。
“果然如此!”林妙戈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混沌小世界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不仅能加速生长,更能提升本质。这意味着,她拥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优质草药库。
欣喜之余,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她走到实验田里采一株刚刚成熟的、药性被强化过的车前草,小心翼翼地将其“带出”小世界。
出了空间林妙戈睁开眼,摊开手掌,那株翠绿欲滴、散发着清雅药香的车前草正静静躺在掌心。
然而,几乎是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株车前草在离开混沌小世界的瞬间,其内蕴含的那丝超凡的灵韵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消散,虽然速度很慢,但确确实实在发生。仿佛离开了母体的滋养,它终究会逐渐“退化”,只是这个过程会被拉得很长。
“这样也好,”林妙戈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若是拿出来药效丝毫不减,反而惹人生疑。如今这般,正好可以解释为我‘处理’草药的手法独特。”
她将这株特殊的车前草小心收好,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或许,她可以尝试制作一些效果远超寻常的止血粉、消炎膏,借口便是父母留下的“独门秘方”加上自己的“些许改进”。既能改善生活,又能为日后可能需要的、更显眼的“发明”做个铺垫。
夜色渐深,村庄陷入了沉睡,唯有虫鸣窸窣。林妙戈躺在床铺上,却没有丝毫睡意。格雷祭司探究的眼神、卡伦大叔提及森林深处异状时的凝重、老约翰巡逻队归来时带来的紧张气息……种种线索在她脑中交织。
她悄然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无声无息地溜出了木屋,几个起落便隐入了村口附近的阴影之中。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她的面颊。她将改良版的轻身术运用到极致,虽不能踏雪无痕,但脚步落地极轻,速度也远超常人。她没有深入危险的黑森林,而是沿着村庄外围,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仔细地观察、倾听着。
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缓缓蔓延。虽然受限于修为,覆盖范围不过方圆十数丈,但其感知的精细度,远非寻常猎户的耳目可比。
她“看”到了泥土下昆虫的蠕动,“听”到了夜行动物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一切都似乎与往常无异。然而,就在她准备返回之时,神识边缘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常的能量残余。
那是一种混乱、暴戾的气息,残留在一片被踩踏过的灌木丛旁,与急风狼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深沉、隐晦,仿佛经过了刻意的收敛。气息已经很淡,若非她神识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林妙戈心中一紧,悄无声息地靠近。借着稀疏的星光,她看到泥地上有几个模糊的爪印,比急风狼的更大、更深,嵌入泥土的力量也更为凝聚。爪印旁,还有几根深灰色的硬毛,在黑暗中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她蹲下身,指尖并未直接触碰,而是隔空感受着那硬毛上残留的微弱能量波动——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穿透性的魔力。
“不是急风狼……”林妙戈眉头紧蹙。这气息的主人,显然比急风狼更强大,也更狡猾。它似乎在此徘徊观察过,并且有意压制了自身的气息,若非留下这几根硬毛,几乎无迹可寻。
是路过的更强魔兽?还是……老约翰口中,那个让其他魔兽“让路”的存在派出的“哨兵”?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危险并非遥不可及,它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村庄的眼皮底下。
她立刻扩大搜索范围,更加仔细地探查周围。果然,在距离最初发现点更靠近森林方向的一棵古树树干上,她发现了几道深刻的划痕,像是某种利爪留下的标记,位置很高,绝非普通野兽所能及。划痕很新,树液尚未完全凝固。
林妙戈不再停留,将所有痕迹记在心中,迅速而谨慎地沿原路返回。她的心沉甸甸的,实力的恢复,迫在眉睫。
回到木屋,躺回床上,窗外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林妙戈睁着眼,毫无睡意。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床单上摩挲,脑海中飞速盘算。
格雷祭司的怀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必须更加谨言慎行。
森林深处未知的威胁,则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暴起发难。
而她自身,空有三千年的见识与混沌珠这等至宝,却受困于这具孱弱的躯体,如同守着宝山而无法尽取。
“必须加快速度了……”她无声地自语。《百骸锻元诀》需日夜不辍,轻身术的改良要更进一步。或许,可以开始尝试将炼丹术的原理,与这个世界的魔药学问结合,哪怕最初只能制作出最低等的药液,还可炼制几种毒药防身,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大用场。还有炼器、阵法……那些深奥的知识,都需要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下,找到新的表达方式。
前路艰险,但她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为了守护眼前这盏为她而亮的灯火,为了玛莎奶奶粗糙手掌的温暖,为了艾米纯真无邪的笑容,也为了这一世她誓要抓住的平凡幸福,她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
夜色浓稠如墨,村庄万籁俱寂。
次日,晨曦微露,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林中的鸟鸣尚且稀疏。村庄还沉浸在黎明前的静谧里,一道纤细的身影却已悄然出现在黑森林的边缘,与那片深邃的墨绿形成一道鲜明的剪影。
林妙戈选择了一处相对开阔、草木稍矮的林间空地。经过昨夜初步成功的尝试,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更多可能性。《百骸锻元诀》是夯实基础的法门,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移动和闪避的能力同样至关重要。她将目光投向了前世一门极为基础,却实用性极强的法术——轻身术。
在修仙界,轻身术是炼气期弟子便需掌握的法术,通过调动体内灵气或引动外界风灵之气,减轻身体重量,提升移动速度与灵活性,高阶者甚至可短暂滑翔。然而,在这个魔法元素主导的世界,直接施展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林妙戈并非要原样照搬。她的思路是“意仿形,气代灵”。轻身术的核心在于对“风”与“身”之间关系的理解和能量引导,而非固定的咒语或手印。她闭目凝神,再次沟通识海中的混沌珠,将那丝混沌气息引导至双足经脉,同时,意念高度集中,尝试感知并捕捉周围空间中那些最为活跃、代表着“轻盈”与“流动”的风系魔法元素。
起初,过程依旧艰涩。风元素如同调皮的光点,在她意念的触角周围跳跃、穿梭,却难以汇聚。她并不急躁,耐心地调整着呼吸与精神的频率,让混沌珠那包容万象的气息作为媒介,缓缓地向这些躁动的元素传递着“合作”而非“命令”的意念。
渐渐地,一些微妙的变化产生了。或许是混沌珠的位格太高,或许是林妙戈那份历经三千年磨砺出的、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起了作用,几缕极其淡薄的风元素,开始如同被磁石稀引的铁屑,缓缓向她的双足汇聚而来。它们并未像灵气那样被直接吸纳炼化,而是如同在她脚下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极不稳定的气垫。
林妙戈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感觉,依照轻身术的法门,将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自身精气(源于昨日锻体所得)与这层风元素气垫相结合,轻轻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看似与常人无异,落地时却几乎悄无声息,并且步伐的跨度明显超出了她这具身体应有的极限,带着一种奇特的飘逸感。成功了!虽然效果不及原版轻身术的百分之一,但确确实实提升了她的敏捷度!
她心中微喜,但立刻收敛心神,知道这种粗糙的模仿极不稳定。她开始在这片空地上缓慢地移动起来,时而行步,时而小跑,时而尝试小幅度的转折、跳跃。她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古怪,似舞非舞,似练非练,身体姿态舒展而协调,带着一种与这个世界常见战士或盗贼的迅猛刚烈截然不同的韵律,更像是一种融入自然的、优雅的律动。
她完全沉浸在对这种“改良版轻身术”的摸索和微调中,仔细体会着每一次落脚时风元素的反馈,不断调整着混沌气息的调和比例与精神引导的强弱。汗水渐渐浸湿了她的额发,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这种将异世知识与本世界规则结合、从无到有开创一条小径的过程,让她找回了些许昔日作为研究狂人的乐趣与成就感。
就在她一次成功的急停转身,衣袂飘飞,动作流畅得宛如林间精灵时,空地边缘的灌木丛后,传来了一阵无法抑制的、低低的吸气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林妙戈心中一惊,动作瞬间停滞,飘逸感消失,恢复了平常的步履。她警惕地转头望去,只见以老约翰为首的五六名猎户,正从林中小道转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好奇,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他们身上带着露水的气息,皮甲上沾着草屑,显然是刚结束清晨的巡逻任务归来。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林妙戈迅速压下心中的波动,面上恢复平静,对着为首的老约翰微微点头致意:“约翰爷爷,早。”
老约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兵,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他走上前几步,锐利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妙戈,又扫了一眼她刚才活动的那片空地,仿佛在寻找什么痕迹。他身后的年轻猎户们则没这份定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林妙戈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莉娅丫头,早。”老约翰的声音依旧粗犷,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丫头,你身体好点了吗?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最近太忙都没时间去看你。你刚才这是……在锻炼?”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显然无法将那种轻盈飘逸的动作简单归类为普通的晨练。
林妙戈心念电转,知道刚才的一幕必然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她不能暴露修仙者的身份,但完全否认也显得欲盖弥彰。于是,她顺着老约翰的话,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解释道:“是的,约翰爷命。这是我父亲生前传的一种……嗯,算是一种的锻炼方法吧,主要用来强身健体。,让身体更健康一些。让您见效了。”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将一切推给“父亲生前”和“强身健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借口。毕竟,这个世界广袤无垠,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奇特技艺也并非不可能。
老约翰浑浊但精明的眼睛盯着林妙戈看了几秒,却什么都没说。他能感觉到这个丫头不简单。那种动作中蕴含的独特韵律和对身体的精妙控制,绝非普通农家或小城镇能培养出来的。不过,他并未追问,就如当年这丫头的父亲,康拉德深受重伤,带着妻女来到村子一样。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许,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原来如此。这法子看起来挺特别。”他没有深究,而是话锋一转,带着长辈般的关切提醒道:“不过,林姑娘,这地方离森林还是太近了。虽说一般是外围,但保不齐会有饿急了的野兽或者溜达出来的低级魔兽。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要多加小心。”
这番提醒是真诚的。林妙戈能感受到老约翰话语中的善意,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约翰大叔提醒,我会注意的。我就在这附近活动一下,不会深入。”
见林妙戈从善如流,老约翰便不再多言。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年轻猎户们继续往回走。几个年轻人在经过林妙戈身边时,还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目光中混杂着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毕竟,能做出那样轻盈动作的人,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就在猎户队伍即将离开空地时,老约翰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林妙戈听:
“说起来,丫头你在这边活动,万一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也别好奇,赶紧回村子。”他指了指黑森林更深处的方向,“最近那里面,不太平。巡逻的时候发现,好些个魔兽的脚印和痕迹都比往常更靠近外围,吼叫声也又急又躁,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或者……在为什么东西让路。总之,邪门得很。”
这番话,如同一声沉闷的警钟,在林妙戈心中敲响。她立刻联想到了前几天感受到的能量波动和兽吼。老约翰的证实,让她意识到那并非偶然,而是确实有某种变故正在森林深处酝酿。
“让路?”林妙戈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词,下意识地追问,“约翰爷爷,您的意思是,可能有更厉害的东西在森林深处活动?”
老约翰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困惑和警惕:“说不准。可能是来了个更凶的大家伙,抢地盘,把原来的住户往外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这黑森林深处,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敢说完全了解。反正,小心无大错。”
他摆了摆手,不再多说,带着巡逻队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留下林妙戈独自站在原地,心中波澜再起。
晨光终于穿透林梢,洒下斑驳的光点,但林妙戈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老约翰的话印证了她的预感,危险的阴影正在逼近。她改良轻身术成功的些许喜悦,被这股紧迫感冲淡了不少。
她抬头望向黑森林那幽暗的深处,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看清那躁动不安的源头。实力的恢复,刻不容缓。仅仅是最基础的锻体和轻身,还远远不够。
“更厉害的东西……”她低声重复着老约翰的话,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看来,她的“研究”进度,必须要加快了。在真正的风暴来临之前,她需要拥有至少能够自保,甚至……影响局面的力量。
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自家的木屋走去。步伐看似寻常,但细看之下,却比来时更加轻快、稳定,仿佛刚才的练习,已经让她的身体开始适应这种新的能量运用方式。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每一点实力的提升,都是她在异世界扎根生存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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