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的伤口比看上去要深。尸傀的利爪不仅撕裂了皮肉,更残留着一股阴寒蚀骨的秽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阻止伤口愈合。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他玄色的衣襟,在肩头晕开一片刺目的深色。他脸色苍白,呼吸比平时急促些许,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伤口,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但他依旧挺直脊背,脚步沉稳地在前方引路,仿佛那狰狞的伤口不存在一般。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肩头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方才战斗中他为我挡下影族偷袭的一幕,反复在我脑海中闪现,混合着后怕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这老妖怪,平时冷硬得像块石头,关键时刻却……
我们不敢停留,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脊疾行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弥漫着血腥与邪气的山谷,寻到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才停了下来。
山洞不大,仅容数人,但干燥通风,入口隐蔽。玄苍在洞口布下几道隐匿和警示的简易阵法后,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闭目调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夫君!”我急忙冲过去,跪坐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查看他的伤势,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生怕加重他的痛苦。
“无碍。”他睁开眼,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疲惫,“秽气侵体,需尽快逼出。你为我护法。”
“嗯!”我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取出所有疗伤丹药和清水,又撕下自己衣袍相对干净的内衬,准备为他清理伤口。
玄苍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他自行服下几颗丹药,然后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周身幽蓝光芒缓缓亮起,开始全力运转功法,逼出侵入体内的阴寒秽气。我则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浸湿布条,轻轻擦拭他肩头伤口周围的血污。指尖触到他冰凉而紧绷的皮肤,感受到那伤口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阴邪波动,我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凝神。”玄苍闭着眼,低声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动作更加轻柔仔细。清理完血污,露出那几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青黑色的爪痕,我心头一抽。这秽气好生霸道!我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带着净化之意的星辉渡向伤口,希望能有所帮助。
星辉触及伤口的瞬间,那盘踞的秽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腾起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玄苍身体微微一颤,闷哼一声,但并未阻止。我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引导着星辉,如同用最细的丝线,一点点缠绕、消磨着那些顽固的阴邪之气。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极致的耐心和控制力。我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但看着那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玄苍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心中便充满了动力。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缓缓流逝。洞外天色渐暗,林间传来归巢鸟雀的啼鸣。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灵觉再次感到疲惫,玄苍肩头的伤口终于不再有秽气溢出,颜色也恢复了正常的血肉模样,只是那深刻的伤痕依旧狰狞。
玄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眸中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他看了一眼肩头已被我简单包扎好的伤口,目光落在我汗湿的额角和关切的眼神上,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可以了。多谢。”
这声“多谢”轻飘飘的,却让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是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取出一件干净的备用衣袍换上,遮住了包扎的伤口。洞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一种劫后余生、相依为命的复杂情绪在无声流淌。
“方才那影族伏击,绝非偶然。”玄苍打破沉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他们在此布设邪阵,抽取地脉灵机,定有所图。那尸傀,恐怕只是他们炼制邪物的试验品之一。”
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他们好像……知道我们会经过那里?”
“未必。”玄苍微微摇头,眸中寒光闪烁,“更可能是,我们的行踪,一直未曾完全脱离他们的监控。星陨戒……”他目光扫过我指间的戒指,眼神深邃,“此物既是监控我们的工具,或许也能被他们用以大致定位我们的方位。”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戒指。果然,这枚戒指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不过,经此一役,也非全无收获。”玄苍话锋一转,“至少确认了影族在此地的活动,以及他们图谋的一部分。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方才你引动星辉净化秽气时,我察觉到,星陨戒对那尸傀核心的秽气本源,似乎有极强的克制与……吞噬之能。”
吞噬?我愣住了,看向戒指。它还有这种能力?
“蚀魂咒印阴毒,但其根基亦是某种极阴邪之力。若你能掌控星陨戒吞噬邪力的特性,或许……将来面对咒印爆发时,能多一分抗衡的资本。”玄苍缓缓道,这似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论。
掌控吞噬邪力?这听起来玄奥而危险。但看着玄苍认真的眼神,我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摆脱这枚戒指的控制,才能……不成为他的拖累。
“我该怎么做?”我坚定地问。
“此事急不得。”玄苍道,“需先彻底掌握星辉的净化与守护之力,根基稳固后,再尝试引导其吞噬特性。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落霞山脉,进入胤都外围。那里龙气混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反而更利于我们隐匿行踪,见机行事。”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是夜,我们便在洞中休整。玄苍继续运功疗伤,巩固修为。我则在一旁静坐,一边修炼“固魂镇灵咒”加固神魂,一边回味着白天操控星辉净化秽气的感觉,试图更深入地理解与星陨戒的联系。
深夜,洞外万籁俱寂。玄苍的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进入深层次入定。我守在一旁,却毫无睡意。指间的星陨戒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的微光,戒面上那繁复的星辰纹路,此刻在我眼中,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与危险。
忽然,戒指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清晰指向性的温热波动!这一次,不再是警示或共鸣,而是一种……类似渴求的悸动!它指向的方向,依旧是落霞山脉的深处,但比昨夜的感觉更加具体、更加强烈!仿佛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
我心头剧震,猛地看向沉睡的玄苍。要不要叫醒他?这次的感觉如此清晰,绝非错觉!山脉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与影族有关?还是与星陨戒的来历有关?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那悸动又如同潮水般退去,戒指恢复了平静。
我望着洞外浓稠的黑暗,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这落霞山脉,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而我们,似乎正一步步走向网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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