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城中肃杀的气氛似乎比昨夜更凝重了几分。鹿彦祖与石晚晚稍尽量低调地离开了客栈,一路避开主要街道和巡逻队,凭着记忆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门前。朱门高墙,石狮镇守,门楣上挂着“秦府”的匾额,正是德子的家。
鹿彦祖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略显精明老练的脸。开门的是个老者,鹿彦祖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德子那个贴身的老管家,老布!
老布看到敲门的是鹿彦祖,不由得愣了一下,显然十分意外。他浑浊的老眼快速扫过鹿彦祖,又落在他身旁那个戴着宽大兜帽、看不清面容但身段窈窕的女子身上,那玲珑曲线绝非普通妇人所有。
老布那双见多识广的老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点暧昧和笑容,看向鹿彦祖的眼神立刻变得戏谑起来,仿佛在说:“好小子,几天不见,出息了啊!”
鹿彦祖被老布这老不修的嘴脸刺激得老脸一黑,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强忍着给那老货脸上来两拳的冲动,拉着石晚晚几乎是撞进了门内。老布管家倒是手脚麻利,迅速将侧门重新闩好,脸上那暧昧的笑容依旧挂着,仿佛鹿彦祖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步公子,这边请,这边请。”老布躬着身子,在前引路,语气殷勤得过分,“少爷这会儿怕是还没起身呢,老奴这就带您去花厅稍坐,立刻就去通传。”
鹿彦祖黑着脸,懒得搭理他,只闷头跟着走。石晚晚则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宽大的兜帽遮掩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对于老布那明显的误会和鹿彦祖的窘迫,觉得颇为有趣。
秦府内部还是那么奢华,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显露出富庶之气。只是这份富庶如今也被城中紧张的气氛所影响,一路行来,见到不少家丁护卫,皆是神色警惕,步履匆匆。
刚到花厅坐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丫鬟奉上的热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又略显虚浮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德子那特有的、带着睡意和急切的嚷嚷:
“步兄!步兄呐!真是你啊步兄!你可想死我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德子穿着一身松垮的寝衣,外头随便披了件锦袍,带子都没系好,露出小片胸膛,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就那么毛毛躁躁地冲进了花厅。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喜,眼眶下却有些发青,显然这几日也没睡好。
他身后还追着两个穿着藕荷色衣裙,容貌俏丽的侍女,两人手里各捧着一件外袍和一条玉带,急得小脸通红,一边追一边小声喊着:
“少爷!少爷您慢点!”
“衣裳还没穿好呢!当心着凉!”
德子却浑然不顾,一把甩开她们试图给他整理衣袍的手,眼睛只死死盯着鹿彦祖,激动地就要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个戴兜帽的女子。
鹿彦祖赶紧起身躲开他这热情的“袭击”,看着他那副衣衫不整、还被侍女追着的狼狈模样,更是没好气道:“哎哎哎,站好!像什么样子!”
德子这才讪讪地停下脚步,胡乱对着空气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捧着衣袍,急得脸颊绯红的侍女退下。两个侍女如蒙大赦,却又不敢真的离去,只得低眉顺眼地退到花厅角落,垂首敛目,屏息静立,如同两尊精致的瓷娃娃,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鹿彦祖嘿嘿干笑了两声。这时,他的目光才终于瞥见了安静坐在一旁的石晚晚,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段气质……
德子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嘴巴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步兄…这位…这位仙子是……?”
他那副魂儿都被勾走了的猪哥模样,看得鹿彦祖心头火起,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旁边的老布管家赶紧咳嗽一声,拼命给自家少爷使眼色,示意他注意点形象。连角落里那两位侍女都忍不住偷偷抬了下眼皮,又迅速低下。
鹿彦祖深吸一口气,懒得跟这草包绕圈子,直接打断他的遐想,语气凝重地说道:“德子,别瞎看!我找你是有正事,性命攸关的正事!”
听到“性命攸关”四个字,德子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总算清醒了几分。他看了看鹿彦祖严肃的表情,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神秘的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声音压低了些:“步…步兄,出啥事了?城里这几天是不太对劲……”
“岂止是不对劲!”鹿彦祖压低了声音,将城中连环发生的惨案、全城戒严、修士直接介入盘查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石晚晚妖族的身份和血髓珠等细节。
德子听得脸色发白,他虽然纨绔,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尤其是听到那死状描述,更是吓得一哆嗦:“我的亲娘诶…这么邪门?我说怎么连那些仙师都跑到街上来了……”
“所以,这临渊城不能再待了。”鹿彦祖盯着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尽快出城。德子,你家在城里根基深,门路多,肯定有办法弄我们出去,对不对?”
“出城?”德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眼神飘忽,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步兄,这个…这个…实不相瞒,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目光又一次忍不住瞟向旁边那位身段窈窕的“仙子”,但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纠结和不情愿。
鹿彦祖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疑窦顿生,催促道:“不是,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的!”
德子挠了挠头,似乎难以启齿,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压低声音凑近鹿彦祖,苦着脸道:“步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唉!你是不知道,前天,就前天!天香楼刚来了一位色艺双绝的头牌清倌人,那模样,那身段,那琴艺…啧啧,简直是仙子下凡!我就盼着你赶紧回来,好求你再给我弄几首绝句去搏美人一笑,说不定就能…就能一亲芳泽了!步兄啊,古人云:钱没了还能再挣,姑娘再不怜爱她们都老了。”
鹿彦祖听完,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额头青筋暴跳,恨不得当场把这不成器的纨绔子弟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这都什么时候了,满城腥风血雨,性命攸关,他居然还满脑子想着青楼头牌?!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就在鹿彦祖气得说不出话时,一旁一直沉默的石晚晚,忽然轻轻抬起了手。
纤纤玉指优雅地拂开了些许兜帽,露出了小半张精致无瑕的侧脸,肌肤胜雪,唇瓣如樱,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的声音透过轻纱传出,带着一丝慵懒又挠人心肝的媚意:
“秦公子~莫非…临渊城的繁华,竟比性命还要紧么?我家公子可是常说,您是最有本事、最讲义气的人呢~若是连您都没办法,那我们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声音又软又媚,仿佛带着无数小钩子,精准地挠在了德子最痒处。德子骨头瞬间就酥了半边,整个人晕乎乎的,智商直接降为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拍胸脯,脱口而出,声音都比刚才响亮了几分:
“有!有办法!肯定有办法!仙子放心!包在我德子身上!岂能让仙子受困于此等险地!步兄的事就是我秦德的事!咱们这就想办法,一定平安送你们出城!”
他那副豪气干云的模样,与方才那纠结怕死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鹿彦祖看着这前后反差巨大的草包,再瞥了一眼身旁轻纱遮面、深藏功与名的石晚晚,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德子拍着胸脯保证完,脸上的得意劲儿还没维持片刻,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股豪气瞬间泄了一半,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点讪讪:“不过…步兄啊,这事儿…恐怕还得我二姐点头才行。”
“你姐?”鹿彦祖一脸不解,“这跟你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德子搓着手解释道:“步兄你有所不知,我家里的生意,其实早就是我二姐在打理了。她前日刚到的临渊城,就是来处理这边的事务。我们家…主要负责临渊城往来的一部分粮食供给,官面上…差不多有三成的粮食交易都经我们秦家的手。”
“官商?”鹿彦祖挑眉,“可以啊德子,深藏不露啊!”
德子一听夸奖,那点小骄傲又冒了出来:“那是!我二姐可厉害了!本来她这趟来就是要押送一批粮食,顺便把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拎回家去的…我本来还不想走呢,天香楼那位清倌人…唉!不过现在既然步兄和仙子有急事,那正好!我跟我姐一起走,顺带捎上你们俩,肯定没问题!”
鹿彦祖听着这小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总觉得有点不靠谱。正想追问得更详细些,忽然感觉花厅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微的环佩叮咚和衣料摩挲声。众人望去,只见一位女子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她约莫三十出头年纪,身着一袭墨绿色暗纹锦袍,款式简洁却用料考究,完美勾勒出成熟丰腴的身段。乌发一丝不苟地绾成坠马髻,仅簪一支通透的翡翠步摇。面容端庄大气,算不上绝色,但眉眼间那股久经商场的精明干练之气扑面而来。
两位衣着体面的老婆子一左一右稍后半步跟着,低眉顺目,姿态恭谨。再后面是四个捧着帕子等物的伶俐丫鬟。这一行人悄无声息,训练有素,瞬间将花厅衬得逼仄了几分。
她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淡淡扫视厅内,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德子时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目光掠过戴兜帽的石晚晚时稍作停留,最后落在鹿彦祖身上时已然带上了审视的意味。她身后的仆从们也立刻停下脚步,垂首敛目,静立一旁,整个花厅顿时鸦雀无声。
德子一见到她,立刻像是被掐住后颈皮的猫,方才那点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慌忙上前躬身赔笑:“二姐!您怎么过来了?”
秦冰并未立刻理会他,目光在鹿彦祖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听说你来了贵客?”这话是对德子说的,眼睛却仍看着鹿彦祖。
德子赶紧侧身介绍:“二姐,这位就是我昨日跟您提的步惊云步兄!那首《清平调》就是他写的!”又指了指石晚晚,“这位是步兄的红颜知己…”
他转向鹿彦祖,压低声音:“步兄,这是我二姐秦冰,你跟着我叫姐就行!”
鹿彦祖对上秦冰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瞥了眼她身后那排场十足的仆从,心中不由一凛。这位冰姐,绝非寻常人物。他收敛心神,客气拱手:“在下步惊云,见过秦二小姐。”
秦冰并未立刻离去。她脚步微顿,转身重新看向鹿彦祖,那双精明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审视,唇角噙着一丝看不出深浅的笑意。
“步公子,”她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来都来了,岂能就这样让贵客干坐着?常听小弟盛赞步公子文采斐然,一首《清平调》冠绝临渊。今日恰巧得见,果然一表人才!”
她这话说得客气,实则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考校。目光看似随意,却牢牢锁住鹿彦祖,不容他回避。
鹿彦祖心中暗骂德子这大嘴巴到处宣扬,面上却不得不维持镇定。他飞快地搜刮着脑子里存货,正待硬着头皮胡诌几句应景,却见秦冰已优雅地移步至主位,款款坐下。立刻有丫鬟无声地上前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她接过茶盏,轻轻拨弄了一下杯盖,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片刻的神情。随即,她抬起眼,目光变得锐利而直接,不再绕圈子:
“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你们在谈论出城之事?”她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步公子此刻想离开临渊城?”
鹿彦祖心下一凛,知道这才是正题。他迎上秦冰的目光,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地答道:
“是。”
一个字,清晰干脆,没有任何迂回解释。
花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茶香袅袅。德子紧张地看着自家二姐,又看看鹿彦祖,大气不敢出。就连一直安静站在鹿彦祖身侧、兜帽遮面的石晚晚,似乎也微微凝滞了呼吸。
秦冰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重新打量着鹿彦祖。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成色,她再清楚不过。整日里斗鸡走狗,流连烟花之地,能结识什么正经人物?多半又是些攀附秦家权势或是哄骗他银钱的狐朋狗友。
然而…那首《清平调》…
思绪及此,秦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诗词的意境气度,绝非寻常纨绔子弟能写就。正是这份才情,让她按下了立刻端茶送客的心思,决定再探一探这“步惊云”的虚实。
临渊城近日的动荡,她岂会不知?粮行消息最是灵通,那几起骇人听闻的惨案,官府的紧张戒备,修真宗门的异常介入…她一清二楚。此刻提出离城,绝非小事。
她目光再次落回鹿彦祖身上,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久经商场的审慎:“如今城内并不太平,步公子此时离城,所为何事?”这话问得巧妙,既点明了风险,又试探着对方的真实意图。
没等鹿彦祖回答,旁边的德子却按捺不住了。他生怕自家二姐一口回绝,让他之前在“步兄”和“仙子”面前夸下的海口落空,连忙抢着说道:“二姐!步兄他们就是…就是听闻城内不太平,所以才想暂时出去避一避!正好您不是要押粮回老家吗?顺路!就顺路捎带上步兄和…和这位仙子呗?对吧,步兄?”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鹿彦祖使眼色,姿态近乎卑微地恳求着。
秦冰淡淡瞥了自家弟弟一眼,那眼神让德子瞬间缩了脖子,噤若寒蝉。她却并未立刻拒绝,也未曾答应,反而将话题轻巧地一转,目光重新投向鹿彦祖,唇角噙着一丝辨不出真意的浅笑:
“出城之事,容后再议。步公子,”她语气放缓了些,似乎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除了那首惊才绝艳的《清平调》,不知近日可还有新作?秦冰虽多年经商,俗务缠身,实属无奈,但平日闲暇时,倒也偏爱诗词歌赋,附庸风雅一番。”
鹿彦祖面上维持着矜持谦逊的笑容,心里却早已翻腾起来:又来了又来了!这古代的男男女女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要吟诗作对,这玩意儿能当饭吃还是能保命?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跑路实在! 他飞快地在脑子里搜刮着还能记全的诗词,准备再“借鉴”一首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秦冰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一直安静立于鹿彦祖身侧、兜帽遮面的石晚晚。尽管未见全貌,但那窈窕的身段、静谧而立时无形中流露的气韵,却难以完全遮掩。
“这位姑娘…”秦冰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虽未见仙颜,但观其气度风仪,娴静如水,温婉似玉,想必亦是位兰心蕙质的妙人。步公子身边有此红颜相伴,真是好福气。”
鹿彦祖听着这番夸奖,心里却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这秦二小姐眼光倒是毒辣,就是不知道她要是看清这“娴静温婉”、“兰心蕙质”的皮囊底下是只一个眼神就能把德子迷得找不着北的狐媚子,还会不会这么夸。他干笑两声,含糊应道:“秦二小姐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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