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没摘,李二柱就开始盘算着盖新房的事。他蹲在院角的老槐树下,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图纸,左边画着三间正房,右边标着猪圈和鸡窝,还特意留了块大地方当菜园。春杏端着簸箕过来晒玉米,看见地上的图忍不住笑:“画得倒挺像模像样,就是这窗户是不是太大了?夏天该热了。”
“大窗户亮堂。”李二柱用树枝把窗户框改小些,“到时候糊上两层纸,冬天也暖和。”他抬头看了看天,正月的日头还带着凉意,却比腊月的温和多了,“过了惊蛰就动工,那时候冻土化了,好打地基。”
春杏把玉米摊得匀匀的,金黄的玉米粒在阳光下闪着光:“俺算了算,卖菜和粮食的钱,够买砖瓦了,就是缺几根顶梁的大木。”
“这你别愁。”李二柱拍了拍胸脯,“后山有片老松林,俺去砍几棵结实的,让王木匠给刨成梁,保准结实。”他捡起颗玉米扔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等新房盖好了,咱就把菜窖也挪过去,挖深点,冬天能存更多白菜。”
正说着,王木匠背着工具箱路过,看见他们就喊:“二柱,琢磨啥呢?是不是想盖房了?”
“是啊大爷,正愁没好木料呢。”李二柱赶紧起身。
王木匠往地上的图纸瞟了一眼,蹲下身用手指点着:“这地基得打深些,咱这土松,不然来年下雨容易塌。”他在图上画了道线,“照着这个深度挖,底下垫上碎石子,再浇层石灰水,结实得很。”
春杏赶紧进屋拿纸笔,把王木匠说的都记下来,字迹娟秀,像她绣的花。王木匠看着直点头:“这丫头心细,盖房就得有这么个记账的。”他拍了拍李二柱的肩膀,“缺啥工具跟俺说,斧头锯子随便用。”
送走王木匠,春杏把纸条折好放进兜里:“你看,还是老人有经验,咱没想到的人家都想到了。”她往院里的竹筐里装了些花生,“下午去张大爷家问问,他年轻时盖过房,肯定知道咋省钱。”
张大爷家的烟囱正冒着烟,老两口在院里劈柴。看见春杏和李二柱进来,张奶奶赶紧往屋里让:“快进来暖和暖和,刚烧了炕。”张大爷放下斧头,接过春杏递来的花生:“是不是为盖房的事来的?”
“大爷咋知道?”李二柱挺惊讶。
“村里就这点事,早传开了。”张大爷笑,皱纹里堆着暖意,“盖房别用新砖,去镇上窑厂买那些次砖,便宜一半,抹上泥谁也看不出来。还有那瓦片,挑雨搭下来的边角料,拼一拼照样能用。”
春杏把这些话都记在纸上,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张奶奶在灶上煮了红薯,端进来说:“别光记这些,也得想想屋里的摆设。俺看啊,得打个大衣柜,能装下你俩的衣裳,再做张新炕桌,吃饭方便。”
“这些让王木匠一并做了。”李二柱啃着红薯,“他说给俺打折。”
从张大爷家出来,日头已经偏西。春杏把纸条揣进怀里,像揣着个宝贝:“这趟没白来,省了不少钱呢。”她抬头看见李二柱的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回去俺给你缝缝,再垫层新棉。”
“不用,凑乎穿吧,等盖好房再做新的。”李二柱不在意地说,眼睛却盯着远处的山坡,“过两天俺就去后山砍树,趁现在还没开化,山路好走。”
春杏知道他的脾气,说了也白说,只叮嘱:“早去早回,别贪黑,山里夜里冷。”她从兜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糖,“给你揣着,饿了吃。”
砍树那天,李二柱天不亮就出发了,背着斧头和干粮,腰上还别着春杏给的暖炉。春杏站在院门口送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才转身回屋,把昨天记的纸条拿出来,又添了行字:“买石灰,打地基用。”
日头爬到头顶时,李二柱扛着根松木回来了,树干粗得他抱不过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春杏赶紧递过布巾和水,看着他被树枝划破的手背,眼圈有点红:“咋不小心点?”
“没事,小口子。”李二柱喝着水,咧开嘴笑,“这木头结实,做梁最好。”他指着树干上的纹路,“你看这年轮,怕有几十年了,准保经用。”
春杏拉他进屋,拿出药膏给他抹手,指尖轻轻碰着伤口,李二柱疼得龇牙咧嘴,却没躲。“明天别去了,歇一天。”她把药膏盖子盖好,“不差这一天。”
“得趁好天多砍几根。”李二柱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着她的皮肤,“等新房盖好了,咱在屋檐下挂串灯笼,像镇上那些铺子似的,亮堂堂的。”
春杏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粗糙的木头、冰冷的砖瓦,都变得暖起来。它们会变成结实的墙,挡住风雨;变成不漏的瓦,接住阳光;变成宽敞的屋,装下他们的日子,和日子里慢慢滋长的盼。
傍晚的风带着点暖,吹得院角的玉米秸秆沙沙响。春杏把晒好的玉米收进仓房,李二柱在院里劈那根新砍的松木,斧头落下的声音沉闷有力,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春天,敲打着节拍。
喜欢乡野奇途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乡野奇途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