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大开的瞬间，季青妩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凝滞了。
严嬷嬷怀中的身躯突然变得僵硬，
她低头便看见季青妩煞白的小脸上，沁出不少冷汗。
老妇人急得眼眶发红，抖着手就要扑过去：“将军！求您……”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死死攥住。
季青妩不知哪来的力气，明明还未完全从迷药中清醒，指尖却像紧紧扣住了严嬷嬷的皮肉。
春芽哭喊着要冲上前，也被季青妩紧紧拽住衣袖。
两个踉跄着几乎栽倒在榻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看似虚弱却执拗的力道。
季青妩死死咬着下唇，勉强挤出几个字：“别……危险……”
舱外火把连成赤红色的光墙，
萧承立在敞开的舱门前，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笼住了蜷缩在榻边的众人。
他就这样紧紧锁着季青妩，看着她苍白的指尖死死攥着别人的衣角，那双倔强的眼睛，此刻淬了冰，将他从头凉到脚。
她护着身边人的模样，倒像是他成了什么洪水猛兽。
萧承喉结动了动，心口泛起丝丝钝痛。
迈出第一步时，杜玉衡的佩剑已横在胸前，他恍若未觉，重重碾过地上的碎瓷片。
他只是盯着她，逼近，再逼近。
“特意穿给我看的……”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到头来，却是为他而穿？”
季青妩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其中翻涌的痛色与杀意要将她吞噬。
她喉间好像是被掐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虚弱地摇头。
萧承见状，忽然低笑一声，转头望向杜玉衡时目光如刃：“夜半拐带官眷，按律——当斩。”
杜玉衡剑尖微微发颤，却仍稳稳地指着萧承，声音不卑不亢：“萧将军强占民女，行止荒唐！又该当何罪？”
话音落地，舱房内气氛骤然冷凝。
“强占？”
萧承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笑话，蓦地低头嗤笑一声，笑声里掺着几分自嘲。
他再度看向季青妩，眼神复杂破碎——逼问、委屈、期待、恐惧，
全在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翻搅。
“阿妩，”
他嗓音低哑，近乎诱哄，又像是最后的赌注，“你告诉他……是不是自愿跟我回去？”
季青妩唇瓣轻启，喉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萧承沉着脸，一步一步逼近，靴底踩在了满地碎瓷片上，发出刺耳声。
杜玉衡猛地将剑一横，剑尖直指萧承喉咙，怒喝道：“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钉入了木墙。
箭锋距离杜玉衡的耳际不过数寸，几缕断发缓缓飘落在了地板上。
“啊！”春芽吓得脸色煞白，尖叫着扑进季青妩怀中，双臂死死搂住她的腰。
季青妩本能地搂住少女颤抖的肩膀，严嬷嬷急忙将两人护住，手臂牢牢圈住她们，警惕地盯着窗外晃动的人影。
季青妩盯着那支箭尾还在晃动的羽翎，眼眶瞬间酸胀，泪水不受控地往下掉。
她强撑着从严嬷嬷怀中坐起，声音微弱却清晰：“杜玉衡...别胡闹了！我在西山…过得很好，从未想过跟你走，也从未对你动过心...你回去吧！”
杜玉衡剑尖微垂，却半步不退。
他望着季青妩泛红的眼眶，声音里带着执拗的温柔：“是我执意带你走，才让你陷入险境。”
他挺直脊背，将剑尖重新指向萧承，语气冷硬如铁，“今日就算死，我也会护你到底。”
话音未落，破空声再度响起。
杜玉衡反应不及时，利箭直直钉入了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
他闷哼一声，握剑的手猛地一颤，却仍咬牙挡在身前。
萧承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杜公子倒是情深义重，瞧这条左臂，多让人心疼。”
他忽然转向季青妩，语气陡然转冷：“季小姐好大的本事，一个两个都愿为你赴汤蹈火。”
严嬷嬷眼眶通红，猛地挣扎着要扑过去：“将军！这一切都是老奴谋划的，与小姐无关！”
季青妩的指尖泛白，死死攥住老人的手腕。
春芽 “噗通” 一声就要跪下，却被季青妩一把扯住衣角，踉跄着跌坐在地。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奴婢也...”小丫鬟声音发颤，“是奴婢帮着传话的...”
季青妩勉力抬起头，望向萧承的眼神中满是哀求和无助，气若游丝：“求你... 放过他们...”
萧承像是被这声音钉住了脚步，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顿住，半晌才低笑一声：“夫人这是第几次求我了？”
她的泪水无声滑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萧承缓缓侧首，眼神阴鸷而疯狂，像一头压抑着杀意的野兽。
“可惜啊……”
他的声音轻得近乎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忽然迈步向外走去，衣袂翻飞间丢下冰冷的一句：“这次我不想听了。”
话音刚落，舱外便传来嘈杂的骚动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
严嬷嬷一把将季青妩搂进怀里，粗糙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发，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别怕......老奴在这儿，老奴护着您......”
春芽身子抖得厉害，也紧紧贴了上来，三人紧紧蜷缩在一起。
季青妩靠在严嬷嬷肩头，连睁眼都艰难，却仍强撑着抬起头，朝着那道即将消失在舱门口的玄色身影，破碎的唤：“萧承…”
尾音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意。
然而那道背影只是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杜玉衡见状疾步上前，双掌按住她单薄的肩膀：“别求他！他根本……”
季青妩虚弱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的手，满脸歉意：“杜公子……请自重。”
话音落下，她的手指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又瘫软在严嬷嬷怀中。
严嬷嬷看着小姐倔强又脆弱的模样，眼眶一热，攥着衣角就要跪下。
季青妩像是察觉她的意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老人的袖子：“嬷嬷... 别...”
萧承即将跨过门槛，玄色衣袍已经扫到舱门的木框。
严嬷嬷突然狠命挣开那只颤抖的手，“扑通” 一声重重磕在木板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姑爷！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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