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妩被留在原地,心中分外委屈与不甘。她去拦侍卫,侍卫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执行着命令。
箱子“噗通”声连着“噗通”声,沉入江水之中。
“青妩,萧将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或许……”褚殷殷见萧承走远,试图安慰。
“他一定是疯了!”青妩怒气冲冲道,一双杏眼泛着泪。
“这……”褚殷殷还想劝解,便见她已然拔腿向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追去。
“萧将军!”青妩一面高喊,一面跑去。
夜风扬起她的裙角,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拦住他,拦住他……
她气喘吁吁,终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紧紧攥在手里:“你叫人住手!那些……都是证据!”
男人漠然地转身,垂眸看着这个竟敢追上来的女子。
她杏眼微红,头发凌乱地散在柔弱的肩头与颈间,急促地喘着气,额头沁出细汗,眉头紧紧拧着,似是气得不轻。
萧承蹙起眉头,她的声音不算小,若再大些,便要将船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看她。
青妩见他这副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大了些:“将军便是如此轻慢公事的吗?”她怒道。
他仍是皱着眉,凝视着她黑亮的眼睛,讥道:“公事?”
他扫过青妩身后追上来、此刻正惴惴不安的严嬷嬷。严嬷嬷身上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怀中还抱着一只精致的木盒。
打量的目光回到女子脸上,萧承微微眯起眼,没什么好语气:“这位小姐是来查案的还是春游的?”
这人最厌娇娇做派,她最是清楚。
青妩被他这话噎住,深吸一口气,镇定地道:“那些都是……都是与我父亲的案子有关的卷宗,你怎么可以……可以就这样扔了?”
“季小姐方才还要死要活地求本官救人,现在用不着了,便敢来扯我的袖子?”
他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空气骤然一冷。
“本官‘神兵天降’?”
他看着她睁得圆圆的眼睛:“我准你在外人面前,如此妄议我了?”
“我……”青妩委屈极了。夸他还夸出错了?不说好话,难道要在人前说他的不是?
她不管这些,眼中泛着泪,一字一句地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想纵容真凶继续逍遥法外吗?还是这一切……本就是将军所为?”
她这个问题,问得萧承突然笑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青妩见他这态度,又气愤又迷茫。
“哦,”萧承收了笑,“这么看来,本将军是碍了你的事?”
两个人说不到一块,青妩一阵气短,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强撑着道:“我等人好不容易找到证据,却被你尽数丢弃,我会向大理寺禀报,你这般轻慢公事,丢尽了我朝廷的脸!”
“将军,我家小姐受了惊吓,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多多体谅!”严嬷嬷见情势不妙,连忙开口。
萧承像是没听见严嬷嬷的话。他直直盯着青妩那想要后退的神情,微微倾身,逼近半步:“方才求本官的话,看来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青妩心中顿感大事不妙,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今晚,我等你。”他道。
江风挟着寒意,吹得青妩浑身一颤。
“小姐,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严嬷嬷望着萧承离去的背影,在旁小心翼翼地问。
青妩没有答话,眼中的愤怒还未来得及退去,已再次被他弄得错愕万分。
褚殷殷此时也袅袅跟了上来,见青妩这般失态,对其解释道:“萧将军对人素来严苛,行事却一向缜密,他这般,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青妩却摇摇头,脚步有些虚浮。
“你呀,合该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说不定便会有转机呢。”她听人劝慰自己道,声音很轻,几近于没有,“听话,回去歇着吧。”
明明是盛夏,江上的风却出奇地冷,冷得她心间发颤,而心中那点一直攥着的希冀,也被萧承方才那番话消磨殆尽。
她推开褚殷殷扶她的手,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朝舱房走去。
她原本以为,他至少会向她解释。
原来,等来的却是“今夜等她”。
她不想去了。
他是救了她们没错,可他把卷宗丢了,没了卷宗,线索断了,父亲的冤屈洗不掉,等待她、等待她们季家的,或许是……死路一条?或许也死不了,下大狱,贬为贱籍罢了。
他那样的态度,将她视若无睹。自始至终他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是她可笑。
青妩进了舱房,一头倒在床上,又哭起来。
她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哭自己不是个有用的女子……
“嬷嬷,再…再拿条帕子来,呜呜呜……”鼻子不太通气,她急需要释放一下。
严嬷嬷连忙捧了一方帕子过来,一手拍她的背,心疼道:“小姐,你莫急,慢些哭,慢些哭。这脸还没消下去,这眼睛又要肿了,哭肿了,明日怎么见人啊?”
另一手又摁住她,用新帕子给她轻轻抹脸,“小姐,事已至此,咱们、咱们也没法子,您先顾好身子,办法总还是能再想的。”
青妩一时呜咽得说不出话来,喘不上气,一边擤着鼻子一边想:万一他来硬的她可怎么办呐?
正擤着鼻子,又听严嬷嬷叹道:“将军瞧着是满不在乎,可他……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青妩一听,悲从中来,又哭得更伤心了:“他……他说我、说我不会看卷宗,他可以……可以教我……”
“是吗?!若真是这样,小姐,这是好事啊!”
青妩闻言,抬头看了嬷嬷一眼,随即一头扎进了枕头里,“唔……”撕心裂肺。
严嬷嬷连忙安慰道:“小姐,小姐,听老奴说,听老奴说。”
“将军好歹是朝廷命官,这船上也不止他一个当官的,眼目众多,他既然敢光明正大这么做,说不定……说不定那箱子里装得就不是卷宗,也未可知啊!”
她这么说,青妩想着可能性或许真如她所说,便强忍住哭意抬起头来。
朦胧间,似乎有人敲门。
“……谁?”她问。
“严嬷嬷在吗?”一道男声在门外说。
青妩吸了吸鼻子,有些警惕地问:“……有事?”
“季小姐,将军有令,请严嬷嬷过去问话。关于船上刺客一事,将军有些细节……要严加审问。”
他来催她了。青妩心间“咯噔”一声,连忙道:“严嬷嬷此时不在,你回去禀报将军,问问旁的人罢。”
“季小姐,这是将军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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