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虞璎依约前往瑶华宫。与青鸾宫的清雅幽静不同，瑶华宫处处彰显着姬姓嫡系的底蕴与华贵。宫门以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其上凤凰展翅纹路栩栩如生。庭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不乏外界难寻的灵种，显然有精通此道的宫人精心打理。回廊曲折，廊柱皆以紫檀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壁上悬挂着前朝名家的真迹，文气与贵气交织。
引路的宫女态度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将虞璎引至一处更为精致的偏殿。殿内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多宝格上陈列的并非寻常古玩，而是各类灵气盎然的法器、宝玉，甚至有一尊小巧的青铜丹炉，炉身符文流转，显然品阶不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冽的“雪顶含翠”灵茶香气，与虞璎平日所用的温润草木香截然不同。
姬瑶早已等候在此。她今日未着盛装，只一袭水蓝色流云锦裙，发髻轻挽，斜簪一支碧玉玲珑步摇，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几分闲适与深沉。见到虞璎，她并未起身，只抬手示意对面铺设着软垫的紫檀木椅。
“璎妹妹来了，坐。”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虞璎身上流转，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虞璎依言落座，神态从容：“瑶姐姐宫苑清雅，令人心折。”
“不过是些俗物堆积罢了，比不得妹妹青鸾宫那般自有灵韵。”姬瑶轻笑一声，端起手边的灵茶，轻轻拨动茶盖，并未寒暄太多，直接切入正题，“妹妹昨日递帖，我便知你所为何来。十年考核在即，五品之位诱人，妹妹……是心动了。”
她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看穿虞璎的来意。虞璎也不意外，姬瑶若连这点敏锐都没有，也不可能在惠妃手下稳坐至今。
“姐姐明鉴。”虞璎坦然承认，“五品世妇，关乎前程道途，妹妹确实想争一争。只是势单力薄，恐难成事，故而特来向姐姐请教。”
“请教？”姬瑶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了几分，“璎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从当年蕙芷苑测源开始，你便不是那甘于人后之辈。旁系出身，却能力压众多嫡女，气运显化青鸟，丹道卓绝，更得端贵妃青眼……你若势单力薄，这后宫怕是没几个势强之人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回忆与讥诮：“当年你我便知，这后宫是吃人的地方，也是跃龙的龙门。你隐忍二十年，如今道基圆满，丹术大成，是时候露出獠牙了。我早就料到，你我必有联手的一天。”
虞璎静静听着，并未因姬瑶话语中的锋芒而动容。她知道，这是姬瑶在展示她的洞察力，也是在争夺谈话的主导权。
“姐姐既已洞悉，不知对于此次考核，有何高见？”虞璎将话题引回核心。
姬瑶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严肃：“此次考核，由宗室府的恪亲王与内廷司的李总管共同主持。”
虞璎心中微动。恪亲王是当今陛下的叔父，辈分高，性子古板严谨，最重规矩传统，但也因此，不易被寻常手段打动。李总管则是内廷老人，侍奉过两朝帝王，圆滑世故，深谙平衡之道，但据说与惠妃娘娘私交不错。
“恪亲王那边，油盐不进，只看实绩与规矩。”姬瑶分析道，“所以，德行无亏，修为扎实，司职出色，这是硬门槛，必须过得去。这一点，妹妹你问题不大。”
“关键在于李总管这边，以及……最终的评定与晋升名额的争夺。”姬瑶压低了声音，“李总管虽圆滑，但并非无欲无求。他看重后宫稳定，也看重陛下的态度。我们需要做的，是在考核期间，营造出‘非晋升不可’的声势。”
“如何营造？”虞璎追问。
“首先，司职表现要格外突出。妹妹你在司药局，除了完成定额，可否在考核前，再炼制出一两种对宫中颇有助益的新丹药？或是提出一些改进丹房效率、节省资源的建议？务求实效，能让李总管在汇总考评时，有足够亮眼的功绩上报。”姬瑶显然对此早有谋划。
虞璎沉吟，这倒与她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确实在尝试一种能微弱提升低阶宫人修炼速度的“培元散”，若能成功，倒是个不错的筹码。
“其次，”姬瑶继续道，“需要有人在陛下或高位妃嫔面前，适时提及你的功劳与潜力。这一点，我会设法在惠妃娘娘面前进言。当然，端贵妃那边，妹妹也需自己使力。”
这是要借势。虞璎点头，表示明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姬瑶目光灼灼，“我们需要在考核期间，尽量压制其他有竞争力的对手，尤其是……那些新晋的、天赋异禀的秀女。她们的背景干净，若表现过于突出，很可能挤占本就不多的名额。”
虞璎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合作的核心，也是最危险的部分。打压对手，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当然，不必我们亲自出手。”姬瑶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淡淡道，“只需稍加引导，借力打力即可。后宫之中，看那些新人不过眼的，大有人在。”
两人又细致地商讨了一些细节，如何利用各自的人脉传递消息，如何在关键时刻相互印证、互为声援。姬瑶对后宫规则的熟悉和手段的老辣，让虞璎暗自警惕，但也确实看到了合作的价值。
“妹妹，”临别时，姬瑶意味深长地看着虞璎，“此番合作，于我而言，是助你，亦是自助。惠妃娘娘不会轻易让我晋升，但若你我能同时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或许能让她改变主意，至少……不会过分阻挠。望妹妹，莫要让我失望。”
虞璎起身，郑重一礼：“姐姐今日之言，璎铭记于心。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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