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堂地牢的废墟尚未清理，寒气裹挟着石粉与冰晶，在断壁残垣间打着旋。凌玄霜独立于这片狼藉之中，墨狐氅上沾满灰渍，她看着赫连桀离去的方向，那双凤眸深处，震惊与寒意缓缓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走出了地牢，走出了她精心打造的囚笼，也走出了她原本掌控的轨迹。那灰蓝色的、蕴含着寂灭气息的力量，让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威胁。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来自她亲手“淬炼”的刀。
（容器既成，岂容反噬？）
她指尖抚过袖中那枚已然恢复平静、却隐隐与赫连桀眉心印记产生微弱感应的凰魄石，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失控的武器，唯有彻底折断，或……重新烙上更深的印记。
“秦姑姑。”
“老奴在。”秦姑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面色凝重。
“传令下去，”凌玄霜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即日起，宸王府内外戒严，所有侍君、仆役，无令不得擅动。调‘玄冰卫’暗部，封锁王府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
“是。”秦姑姑躬身领命，迟疑片刻，又道，“王爷，那赫连侍君他……”
“他？”凌玄霜转身，目光扫过这片废墟，最终落在地面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带着灰蓝光泽的冰晶痕迹上，“他不再是侍君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声音斩钉截铁：“他是叛奴，是窃取王府至宝、毁坏禁地的逆贼。传本王令，缉拿赫连桀，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四字，她咬得极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挑战权威后的狠厉。
秦姑姑心头一凛，不敢多言，立刻退下安排。
凌玄霜独自立于废墟之中，寒风卷起她墨狐氅的毛领，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金红冰息自她指尖升腾而起，与空气中残留的灰蓝能量接触，发出细微的、如同冰火相激的“滋滋”声。
（赫连桀，你以为挣脱了牢笼，便能翱翔九天？）
（这宸王府，乃至整个凤栖，才是你真正的……无边囚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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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桀并未走远。
他立于宸王府内最高的一座观星阁顶端，寒风吹拂着他破碎的衣袍，猎猎作响。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熟悉的、却仿佛隔了一层冰雾的亭台楼阁，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体内，那新生的混沌冰旋缓慢而稳定地运转着，不再有冲突，不再有痛苦，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充实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王府内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感知到一道道属于玄冰卫的、带着杀意的冰冷气息，正在快速移动，布下天罗地网。
凌玄霜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他抬起手，指尖那缕灰蓝能量如同拥有生命般跳跃着。这力量很强，但也极其微弱，如同初生的幼苗，需要更多的“养分”来成长。而凌玄霜，以及这宸王府，无疑是最好的资粮。
（狩猎……开始了。）
他身形微动，如同融入风中，悄无声息地自观星阁顶滑落，落入下方错综复杂的建筑阴影之中。
第一个目标，是王府西北角的药庐库房。那里存放着大量珍稀药材，其中不乏蕴含精纯冰寒属性的灵植，对他巩固初生的混沌冰旋大有裨益。
库房外，四名玄冰卫如同冰雕般肃立。
赫连桀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甚至未曾引动气流。指尖灰蓝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最细微的冰针，瞬间没入四名侍卫的后颈。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四名玄冰卫身体猛地一僵，瞳孔中的神采瞬间熄灭，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灰蓝色的冰晶，随即如同沙雕般悄然崩塌，化作四堆不起眼的冰尘，连铠甲都一同湮灭。
赫连桀看也未看，径直推开库房大门。
片刻之后，他从中走出，体内冰旋的运转似乎凝实了一丝。而库房内，所有蕴含冰寒灵气的药材，已然尽数化为飞灰。
他没有停留，身影再次消失。
接下来，是位于王府东南的、用来培育特殊冰系蛊虫的“冰蚕苑”，是储藏历代王爷修炼心得的“冰阁”偏殿……
他所过之处，如同死神掠过。遭遇的玄冰卫，无论明哨暗卡，皆在瞬息之间化为冰尘。而那些对他力量有益的物资、典籍，则被尽数吞噬、吸收。
效率高得惊人，手段冷酷得令人胆寒。
王府内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仆役们瑟瑟发抖，紧闭房门，连巡夜的侍卫都变得草木皆兵。消息很快传到了凌玄霜耳中。
“废物！”她摔碎了手中的茶盏，面罩寒霜。赫连桀展现出的实力和杀戮效率，远超她的预估。那灰蓝能量竟能如此轻易地湮灭玄冰卫，这意味着，普通的围剿对他已然无效。
“动用‘冰煞阵’。”她冷声下令，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冰煞阵是王府底蕴之一，消耗巨大，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将他逼入冰心堂废墟！本王要亲自……会会这把噬主的凶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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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桀刚刚将一枚记载着某种古老冰系封印术的玉简内容吞噬吸收，便感觉到周遭的寒意陡然加剧，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带着血腥气的冰冷煞气。
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幽蓝光线，自地面、墙壁、甚至虚空中浮现，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冰心堂区域的煞气之网。光线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扭曲！
冰煞阵！
赫连桀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这阵法散发出的能量层级，已然接近了他目前所能应对的极限。
他尝试移动，却发现身形变得滞涩无比，如同陷入泥沼。那幽蓝光线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禁锢力，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能量，试图将他彻底冻结、分解。
（想逼我入绝境？）
他停下脚步，不再试图强行突破。体内混沌冰旋加速运转，灰蓝能量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流动的光膜，抵御着煞气的侵蚀。
他抬起头，望向冰心堂废墟的方向。
那里，一道绯红的身影，正立于残破的殿宇之上，墨发飞扬，冰绡宫装在煞气之风中猎猎作响，正是凌玄霜。
四目相对。
一个冰蓝漠然，如同亘古寒冰。
一个金红冰冷，带着滔天杀意。
“赫连桀，”凌玄霜的声音透过煞气之风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到此为止了。”
赫连桀看着她，缓缓抬起了手，指尖灰蓝能量凝聚，化作一柄寸许长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混沌之刃。
他没有说话。
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杀机，都凝聚于这柄小小的刃尖之上。
凰刃既成，锋芒所指，便是……饲主之心。
最终的对决，在这被煞气笼罩的废墟之上，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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