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库房的杀阵与暗道封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王府的阴影角落。楚瑜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与血腥味，连夜敲响了冰心堂的殿门。
凌玄霜并未入睡，她披着狐裘，坐在灯下，指尖正划过一幅摊开的王府全图，西北角那片区域被朱砂重重圈出。
“王爷，”楚瑜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彻夜的疲惫与冷厉，“旧库房内机关重重，对方极其狡猾，利用预设的塌陷机关封堵了主要出口。我们清理废墟时，在暗道内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呈上一物。那是一枚小巧的、造型奇特的金属令牌，非金非铁，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如同扭曲蛇纹般的图案，令牌边缘还沾染着些许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凌玄霜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那诡异的纹路，冰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不是凤栖皇朝任何已知势力的标记。
“人呢？”她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暗道另有出口，通往王府西侧靠近浣衣房的一处废弃水渠。我们追踪过去时，只发现了两具尸体。”楚瑜语气沉凝，“皆是服毒自尽，面容被毁，身上除了些寻常兵刃和毒药，再无其他线索。看身手和行事风格，不似普通细作，更像是……死士。”
死士。凌玄霜指尖微微收紧。蓄养死士，潜入亲王府邸，经营据点……这背后的势力，所图非小。是为了那铁片，还是……冲着她凌玄霜来的？
“排查所有近期入府，或与外界接触频繁之人。”凌玄霜下令，声音冰冷，“尤其是能接触到西北角区域，或与浣衣房、杂物运送有关联的仆役、低等侍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楚瑜眼中寒光一闪。这意味着，一场无声的、血腥的清洗，将在王府底层悄然展开。
“那哑仆呢？”凌玄霜忽然问。
“已按王爷吩咐，交由懂手语之人反复盘问。他坚持说只看到两个模糊黑影在西北角闪动，具体样貌、身形皆无法描述。因其身份低微，平日活动范围有限，所知恐怕确实不多。”楚瑜回道，“是否……”他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凌玄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且留着他。有时候，看似无用的棋子，未必不能引出更大的鱼。”
“属下明白。”
楚瑜退下后，殿内重归寂静。凌玄霜看着那枚陌生的令牌，又抬眼望向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
敌人比想象的更谨慎，也更狠辣。直接断尾求生，不留任何活口线索。
但，只要他们还在王府范围内活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翌日，天色未明。
王府底层悄然掀起了一场风暴。数名负责夜间巡逻外围的低等侍卫、几名在浣衣房和杂物处当值的仆役，甚至包括两个负责给各院运送炭火的粗使杂役，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暗卫带走，自此再无音讯。他们的消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未在表面上引起任何波澜，却在知情者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恐慌，在无声无息中蔓延。
苏墨珩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他院中一名负责采买的小厮今日未曾按时前来回话，派人去寻，只得到一句含糊的“调往别处当差”的回复。联想到昨夜隐约听到的西北角方向的动静，以及今日府内陡然加倍的肃杀气氛，他心中已然明了——王爷正在以铁腕手段清理内部。
他坐在书案前，面前铺开的宣纸上，墨迹迟迟未落。赫连桀的消失，王爷的重伤，如今的暗中清洗……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旋涡。他身为正夫，苏家的未来与宸王府紧密相连，他必须更加谨慎，甚至……需要做出一些抉择。
而凝香苑（虽已空置，但众人仍习惯以此称呼云舒原住所）附近的思过居内，云舒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外面比往日更加频繁、更加沉重的脚步声，吓得用破旧的被子死死捂住头，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贬至此，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无形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
萧清弦依旧在观星阁上，仿佛对外界的风波一无所知。他面前星盘之上，代表“暗流”与“杀劫”的星域光芒隐晦地闪烁了一下。他指尖轻轻拂过，一枚白色的棋子无声地挪动了半分，落在了代表“清洗”与“肃静”的星位上。
“风雨欲来，先扫庭阶。”他低声自语，清俊的脸上无喜无悲。
冰心堂内。
秦姑姑将一份名单呈给凌玄霜，上面罗列着昨日至今“消失”的人员及其大致背景。
“初步核查，这些人中，有三人家世背景存疑，两人近期与外界有过不明接触，其余几人暂时未见明显异常，但皆处于可能接触到西北角区域或负责相关杂役的位置。”秦姑姑禀报道。
凌玄霜扫过名单，目光冰冷。果然，老鼠不止一窝。
“继续查。他们的家人、朋友，所有社会关系，都给本王挖出来。”她将名单丢回，“另外，加强对各院，尤其是各位夫君院落的监控。他们的每一封书信，每一次见客，甚至……每一个异常的眼神，本王都要知道。”
“是，老奴已增派人手。”秦姑姑应道，迟疑了一下，“王爷，如此是否……动静过大？恐令诸位夫君心生不安。”
“不安？”凌玄霜抬眸，眼中没有丝毫温度，“若是安分守己，何须不安？若是不安……那便是心里有鬼。”
秦姑姑心中一凛，不再多言。
凌玄霜重新靠回软枕，闭上眼。体内的伤势依旧隐隐作痛，血契反噬带来的虚弱感如影随形。但她不能停下，更不能示弱。
赫连桀的诅咒言犹在耳，暗处的敌人虎视眈眈，府内的隐患尚未根除……她必须趁着还能压制伤势的时候，将一切威胁，连根拔起。
这场血色的清理，才刚刚开始。
而下一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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