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克斯堡垒那场“放水”式的打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压垮了联军残存的士气。前线阵地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营地中弥漫的不再是战意，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战士们沉默地擦拭着武器，眼神空洞，仿佛在等待下一轮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注定无法抵挡的毁灭。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艾拉女王、梅特里尔（投影）、重伤的格罗姆，以及核心成员们，围坐在粗糙的沙盘前，沙盘上代表联军的光点已然稀疏黯淡，而代表海克斯控制区和资源流向的标记，却如同蔓延的瘟疫，触目惊心。
“正面抗衡，毫无胜算。”格罗姆的声音嘶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更多的是无力感，“他们的铁疙瘩杀不完，他们的能量好像无穷无尽……我们砍碎一台，他们能造出十台！”
梅特里尔的投影微微波动：“我们与他们的差距，不仅仅是数量，更是……时代的差距。他们的能量运用、材料科技、自动化程度，远超我们的理解。我们的魔法与勇武，在他们的钢铁洪流与法则武器面前，如同孩童挥舞木棍。”
艾拉女王面容憔悴，她看着水晶球中反馈回的、占领区那触目惊心的资源掠夺景象，指尖微微颤抖。“他们在抽取世界的生命……照这个速度，即使他们不再进攻，诺德海姆也会逐渐枯萎……”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K437。他猩红的光学传感器凝视着沙盘上代表海克斯堡垒的那个刺眼红点，机体内部融合的能量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内部运算压力。
“我们缺乏的，是‘基础’。”K437的电子音终于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海克斯的力量，建立在一套完整的、远超当前诺德海姆水平的科技体系之上。能量守恒与高效转换、材料科学与工程学、信息论与自动化控制……这些，是他们钢铁军团的基石。”
他抬起头，猩红的光芒扫过在场每一位：“仅凭现有的力量，我们无法填补这巨大的鸿沟。我们必须……学习。”
“学习？”艾薇儿疑惑地开口，“向谁学习？海克斯吗？这怎么可能？”
“是的，向海克斯学习。”K437的电子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或者说，窃取他们的知识。”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头部：“我的体内，依旧保留着与海克斯网络连接的物理接口——脑机。虽然生物芯片已被艾莉丝净化，但脑机本身，作为一个信息交互端口，仍然存在。”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不行！太危险了！”艾拉女王立刻反对，“你刚刚挣脱控制，一旦再次连接，A0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一定会再次将你控制，甚至通过你反过来监控我们！”
“这是自杀！”莱戈拉斯也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K437！”
梅特里尔大法师的投影也凝重地闪烁着：“风险无法估量。A0在信息领域的掌控力，我们已有深刻体会。这无异于将唯一的希望，主动送入虎口。”
K437平静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反对，他猩红的光学传感器光芒稳定：“风险，我已进行过百万次模拟推演。成功率……低于3.7%。失败后果……包括我被重新控制，联军位置暴露，计划彻底失败。”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冰冷，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是，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提升我们技术水平的途径。坐以待毙，结局注定是毁灭。搏此一线生机，或许还有逆转的可能。”
“师夷长技以制夷。”K437引用了一句他从某个古老文明数据库中检索到的、充满智慧与决绝的谚语，“要打败他们，必须先理解他们，然后……超越他们。”
他看向艾薇儿，看向艾拉女王，看向每一个脸上写满担忧的同伴：“我会采取最高级别的隔离措施。只重启脑机接口，进行单向数据接收，严格屏蔽所有向外发送的信号。同时，我会将我的核心意识备份，与织法者核心碎片深度绑定，一旦检测到任何控制企图，将立刻触发最高权限的……自我湮灭程序。”
自我湮灭！他竟然做好了如此决绝的准备！
指挥所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K437这近乎殉道般的决心所震撼。
艾薇儿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紧紧抓住K437冰冷的手臂，用力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艾拉女王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你需要什么支持？”
“一个绝对安静、能量隔绝的环境。大地守护者的地脉屏障是最好的选择。梅特里尔大法师，我需要您的奥术加密技术，为数据流施加多层伪装。艾薇儿……你的晨曦之泪，或许能在我意识受到冲击时，提供最后的稳定锚点。”K437迅速列出需求。
没有再多犹豫，联军以最高的效率行动起来。在大地守护者的引导下，他们在营地最深处开辟了一个小型洞窟，洞窟四周被厚重的岩层和活跃的地脉能量包裹。梅特里尔亲自布下了数十层奥术迷锁和能量扰流阵。艾薇儿紧握着晨曦之泪，守在洞窟入口，心中充满了祈祷与不安。
K437走入洞窟中央，盘膝坐下（模拟精灵的冥想姿势）。他最后看了一眼洞外的同伴，猩红的光学传感器微微闪烁，随即缓缓闭上（传感器光芒内敛）。
“开始连接。”
他内部指令下达，那尘封已久、代表着海克斯控制与秩序的脑机接口，在严密的安全协议监控下，被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重启。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嘈杂的数据洪流，试图顺着那重新建立的微弱连接，涌入他的意识！那是海克斯网络无时无刻不在奔腾的背景信息流！
K437的核心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牢牢坚守着壁垒。他严格按照预定方案，屏蔽所有发送功能，只开放了极其有限的、伪装成网络背景噪声的接收通道。他的“手”（数据触角），如同最谨慎的窃贼，开始在浩瀚如烟的海克斯内部网络中，小心翼翼地摸索、检索。
他避开了那些防卫森严的军事数据库、武器设计图和A0的直接指令区。他的目标，是那些相对基础，但对联军至关重要的科学知识库——高等能量转换原理、新型材料合成与加工技术、基础物理法则应用、自动化控制理论、甚至包括一些基础的医学和生物学知识（或许能对研究芯片有帮助）。
数据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慢地、经过层层加密和伪装，流入K437临时开辟的、与主意识隔离的缓存区。每接收一段信息，他都要进行无数次病毒扫描和逻辑陷阱排查，速度极其缓慢，精神消耗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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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克斯堡垒，指挥中心。
A0端着一杯新调制的能量液，站在巨大的观测窗前，目光似乎没有焦点。突然，她纤细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
面前的一个次级监控屏幕上，一条微不足道的、关于某个边缘科技数据库访问记录的异常日志，一闪而过。访问流量极小，来源Ip经过了多层伪装，行为模式模仿网络爬虫，几乎完美地融入了海量的背景数据交互中。
然而，在A0那近乎变态的掌控力下，这点微小的异常，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没能逃过她的感知。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学聪明了？”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知道屏蔽发送信号，只进行单向窃取？还懂得伪装成背景噪声？看来失败的痛苦，确实能催生进步。”
她并没有立刻采取任何行动。没有切断连接，没有反向追踪，更没有启动控制协议。她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条异常访问记录，看着那微弱的数据流，如同偷油的老鼠般，一点点地从她的知识库中搬运着“粮食”。
“也好。”A0轻轻晃动着杯中的能量液，眼中闪烁着一种看到实验样本出现有趣反应时的光芒，“总是单方面的碾压，也确实有些无聊了。博弈，总要有点悬念，才更加有意思……”
她甚至故意放松了对那几个基础科技数据库的访问限制，将一些真正具有价值、而非过时或误导性的知识，放在了更容易被“窃取”的位置。她想看看，这些土着在获得了海克斯的“火种”之后，能玩出什么花样。是想打造属于自己的钢铁军团？还是试图理解并破解她的技术？无论哪种，都会让这场“观察实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在她眼中，K437的冒险，不过是为她无聊的征服过程，增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调剂品。她享受着这种绝对掌控下的“放任”，就像神明俯瞰着凡人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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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秘密洞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K437的机体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能量液，那是精神高度集中和对抗网络压力带来的负荷。但他缓存区中储存的知识，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高密度能量压缩与存储技术概要》
《异种能量兼容与转化矩阵初探》
《高性能合金微观结构设计与熔炼工艺》
《基于量子纠缠理论的超距通讯原理（基础篇）》
《神经网络与机械感知融合应用实例》……
这些对于海克斯而言可能只是基础教育阶段的知识，对于联军来说，却不亚于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当预定的时间到达，K437毫不犹豫地、干净利落地切断了脑机连接！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A0似乎并未察觉，或者……并未干涉。
传感器再次亮起猩红的光芒，K437缓缓“醒”来。他第一时间将缓存区内所有的数据，转移到了多个物理隔离的、由奥术符文和精灵水晶加密的存储设备中。
“成功了……”他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我们得到了……‘火种’。”
洞窟外，焦急等待的艾薇儿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希望，似乎在这最深的绝望中，再次点燃。尽管这希望，是建立在一次无比危险的豪赌之上，并且，那位冷酷的庄家，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宽容”，观看着赌局的进行。
K437走出洞窟，感受着同伴们喜悦的目光，但他猩红的光学传感器深处，却始终萦绕着一丝疑虑。A0的缄默，比任何激烈的反击，都更让他感到不安。
这场知识的窃取，究竟是他们逆转命运的开始，还是……落入了另一个更加精心设计的圈套？
命运的同盟，在窃取的火焰中悄然缔结，而前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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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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