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声如万马奔腾，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扑面而来。
沈芷安只觉得四周的温度瞬间跌落到冰点，连呼吸都像结了霜。那一刻，她的意识和桥下的阵纹似乎连成了一体——每一道线条都在她心头跳动，每一缕怨魂的嘶吼都钻进她的耳膜。
“停下！你还来得及退！”银面人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撕出来的，可沈芷安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到自己的血液正一点点流入桥身，化作阵纹燃烧的力量，而那股力量，又反向冲击她的魂魄。
巨魇低沉的吼声响起，那双灰白色的眼眶深处，燃起比之前更炽烈的火光。
它抬起长戟，狠狠砸向桥面，震得整个桥身剧烈摇晃。
但奇异的是，戟尖触及桥面的一瞬间，红色阵纹竟猛地亮到极致，像是一只赤色巨兽张开了嘴，将它的力量反吞了回去。
“以魂合阵……真的能压制它？”秦墨寒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可他很快发现，这种压制是有代价的——沈芷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唇色失了血色，眼神在逐渐涣散。
“芷安！”
秦墨寒猛地伸手想将她拉开，可一触到她的手腕，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反弹开。那是阵法的守护力——它已经不允许任何人干扰新的“阵主”。
“你不能这样！”银面人的语气已经带了怒意，“你以为镇住它就能结束？不！一旦完成魂祭，你就会彻底融进阵法里！你将不再是你！”
沈芷安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那又怎样……我只是不想再有人……为我去死。”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太多画面——
在地窖中银面人为她挡下的黑雾；
在祭坛前秦墨寒一次次将她拉回；
还有秦靖寒眼中那抹不动声色的担忧……
是时候，该她来守一次了。
巨魇的身形突然停住，它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眼底的火光开始收缩。无数怨魂从它身后涌出，试图冲破红色的阵纹，却在接触到的瞬间被灼烧成灰。
然而，怨魂化灰的同时，那灼烧的痛感全数传回了沈芷安的身体。
她咬住唇，却仍忍不住低低闷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打湿了脖颈的衣襟。
桥面下方的黑水，忽然变得透明起来——里面漂浮着无数扭曲的影子，有的在哭，有的在笑，还有的双手合十，似乎在祈求超度。
秦靖寒目光一凝：“那些怨魂……是在跟她立契。”
银面人面色苍白：“一旦立契，她就得替它们背负生前的执念和怨气——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永世。”
秦墨寒心头一沉，他忽然拔剑，将剑尖指向自己：“如果我以剑阵破桥，可否救她？”
“不行！”银面人厉喝，“桥是阵的载体，你若毁了它，所有怨魂都会反噬——到那时，整个谷会化作死域，方圆百里无人能活！”
话音未落，沈芷安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此刻已经完全染上了阵纹的红光，那不是人类的眼色，而是阵法本身的烙印。
她的声音低沉而空灵，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同时在说话：“退后——这是我的选择。”
红光骤然从她体内爆发，瞬间将巨魇包裹。
巨魇发出撕裂般的惨叫，身上的铠甲一点点碎裂，化作黑雾消散。无数怨魂被吸入阵纹之中，桥面像喝饱了血一般，变得深红且发亮。
秦墨寒几乎是本能地想冲过去，可银面人一手拦住了他：“别动！她还没完成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是献魂。”银面人闭上眼，语气中带着压抑的痛意，“她要把自己的魂献给阵，才算完全封印巨魇。可那样……她就不在了。”
话音刚落，沈芷安的身体猛地一震，一道透明的影子缓缓从她体内浮出。那是她的魂魄——眉眼与她无二，却多了几分宁静与决绝。
影子转身，看了秦墨寒一眼，那眼神中有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一句：
“答应我，活下去。”
秦墨寒的心口像被重锤击中，他猛地冲向前，可影子已经回身，没入阵纹深处。
红光猛地炸裂，桥面上的一切瞬间归于平静——黑水消失，怨魂无影，巨魇也彻底不见。
然而，桥上只剩下一个静静倒下的身影。
秦墨寒扑过去，将她抱起，手掌探向她的脉搏——空的。
“芷安！”他低吼，可她的眼帘没有半分颤动。
风，从谷口缓缓吹过，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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