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上的风变得锋利，刮过裸露的岩石，发出低沉的呜咽。云璃抬手压住被吹乱的发丝，目光扫向前方愈发浓重的雾气。那座孤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轮廓像一把插进天际的断刃。
“地面还在颤。”雷鸣低声说，脚尖试探着前方一块灰岩。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碎石便簌簌滑落，滚下陡坡，许久才听见撞击声从谷底传来。
夜无痕走在最前，手中布条缠绕的断剑横在身侧。他忽然停步，左手按向岩壁，片刻后回头：“这层石头下面是空的，走中间。”
林婉儿将炎狐抱紧了些，小声道：“它耳朵一直抖，像是听见什么声音。”
云璃点头，右手贴上胸口。光剑碎片的脉动依旧平稳，但晨曦灵蝶传来的感应却有些迟滞，仿佛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它的感知。她正要开口，忽见前方侧坡的灌木微微晃动。
一人拄着木杖，缓步走出。
老人衣衫破旧，补丁层层叠叠，肩头挎着一只褪色的皮囊。他的脸布满沟壑，可眼神清亮，望向他们时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
雷鸣立刻横杖挡在队伍前方，声音绷紧：“谁？”
老人停下脚步，离他们还有十余步距离。他抬起手，掌心朝外，动作缓慢而清晰。“前方去虚渊？”他嗓音沙哑，却不含敌意，“莫要莽撞——那地方吃人不吐骨。”
夜无痕未动，目光锁住对方手腕。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呈环状，像是被极寒之物灼伤过。
云璃上前两步，站在雷鸣身侧，语气平和：“前辈为何这么说？”
老人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平坦的岩台。“我能坐下说吗？走了三天山路，腿快撑不住了。”
云璃回头看了夜无痕一眼。他微微颔首。
她抬手示意：“请坐。我们也有问题想问。”
老人慢慢走过去，在岩台上坐下，木杖靠在一旁。他从皮囊里取出一个水袋，喝了一口，又掏出几块干饼，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手里。
“你们身上有灵力波动的痕迹。”他忽然说，“不是普通旅人。是冲着遗迹里的东西来的吧？”
“你知道虚渊？”林婉儿脱口而出。
“何止知道。”老人抬眼看向孤峰方向，“百年前，我是帝国勘测队最后一个活着走出来的人。”
雷鸣冷笑一声：“百年前？那你现在得有上百岁了。”
老人没反驳，只抬起左手，卷起袖口。手臂内侧刻着一枚暗红色印记，形状如锁链缠绕三环。“这是‘誓约印’，只有参与过初代探索任务的人才会被烙下。活下来的，全疯了。我没疯，所以我躲进了山里。”
云璃凝视那印记，心中一震。她在古籍残页上见过类似的图样，标注为“禁地契约者标记”。
她轻声问：“您能告诉我们，虚渊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老人点头，声音低了下来：“三重禁制还在运转。第一重是地脉机关，每日辰时到午时之间会停转一刻钟，那是唯一能安全通过的时间。第二重是幻兽王，一头冰焰双属性的巨狼，每七日绕遗迹巡游一次，最近一次是在三天前离开的。第三重……”他顿了顿，“是人心。”
“什么意思？”夜无痕终于开口。
“有人在里面等着。”老人盯着他们，“不是死人，是活人。他们进去了，就没打算出来。他们在等新的‘钥匙持有者’。”
云璃心头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兽皮囊。
晨曦灵蝶悄然浮现，在她肩头轻轻振翅。云璃闭眼，默念契约咒语。片刻后，她睁开眼，神色微松。“他说的大部分是真的。只有关于‘活人’的部分……灵蝶显示他并未完全说实话，但他自己也分不清那是记忆还是幻觉。”
林婉儿皱眉：“那入口呢？真的存在吗？”
“有。”老人指向孤峰北侧，“半山腰有一片藤蔓覆盖的岩壁，背后是废弃的祭坛通道。当年我们就是从那儿进去的。但现在……”他摇头，“藤蔓会动。碰了就会缠上来，直到把人拖进地底。”
雷鸣追问：“静默期真的一刻钟？会不会是陷阱？”
“不信可以试试。”老人苦笑，“我亲眼看见三个同伴在第九分钟走进去，第十分钟时机关重启，他们连骨头都没剩下。”
沉默在队伍中蔓延。
云璃取出一块玉简，指尖凝聚灵力，将关键信息逐一刻录。辰时至午时、冰焰狼巡游周期、藤蔓入口位置、誓约印的存在……每一笔都沉稳而精准。
林婉儿默默调整呼吸节奏，开始尝试将自己的灵力循环与辰时峰值对齐。雷鸣检查了一遍雷杖的连接处，确认不会在关键时刻断裂。夜无痕始终站在边缘，目光不断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潜伏。
“您为什么不一起走？”云璃忽然问。
老人摇头：“我进去过一次，就够了。有些真相，看到就够了，不必亲手触碰。”
他说完，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
“最后提醒一句。”他望着那座孤峰，“别相信遗迹里的声音。它会模仿你最想听的话。”
说完，他拿起木杖，转身朝密林走去。背影佝偻，脚步却稳健，很快消失在树影之间。
云璃收起玉简，握紧腰间皮囊。钥匙安静地躺在其中，但她能感觉到，它们似乎比之前更热了一些。
“走。”她说。
四人重新列队，沿山脊北侧行进。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步。地面的震动仍未停止，偶尔传来岩石开裂的轻响。
林婉儿突然停下：“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雷鸣问。
“像是……有人在唱歌。”
云璃猛地回头，手已按在胸前。
夜无痕迅速抬臂，拦住身后三人。
前方雾中，一串藤蔓垂落，随风轻轻摆动，顶端开着一朵血红色的小花，花瓣微微开合，如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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