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盒在案上轻轻震颤，兽牙的残印如同活物般搏动。云璃指尖一紧，光丝自掌心蔓延而出，迅速缠绕玉盒三匝，将那股躁动的灵力层层封禁。她闭目凝神，灵蝶停于肩头，翅尖微光流转，与她的灵力共鸣，缓缓压下那自兽牙深处渗出的扭曲波动。
云璃只在黎明前浅睡片刻，即便睡眠，灵蝶因持续感知异常而微微颤抖的双翼，也让她心中难安，好似唯有心中默念幼年时母亲所授的契约安魂调，方能稍作慰藉。
东门哨塔下，晨风卷着沙粒掠过石阶。云璃将玉盒收入内袋，外覆防寒披风，腰间仅挂共感晶片与药囊。她翻阅《御兽通则》中“轻行三则”的页角已被磨出毛边，那是昨夜反复确认装备时留下的痕迹。
夜无痕已至。
他立于界碑旁，冰剑横置膝上，剑鞘表面凝着薄霜。地面以冰丝勾勒出北境简图，三处红点标记着沙谷至断脊村途中最易遭伏击的隘口。他未抬头，只道：“风向偏西，不利于隐蔽行进。”
林婉儿紧随而至，肩上兽笛未取，却反复检查腰间补给包的搭扣。她开口时声音压得极低：“炎耀补给点最远只设到沙脊哨所，再往北，我们得靠自己。”
雷鸣扛着雷矛踏地而来，矛尖在石板上划出一道浅痕。“轻装？若遇上成群风狼，靠嘴说理能退敌？”他盯着云璃，“我们不是去散步。”
云璃未答。她取出《御兽通则》，翻开扉页，指尖抚过那行墨字——“契约之始，非为驭兽，乃为见心”。她将手覆于其上，目光扫过三人。
片刻，夜无痕起身，将手覆上她的手背。冰寒透过布料传来，却稳如磐石。
林婉儿咬了下唇，也将手放上。雷鸣盯着那叠起的四只手，最终低哼一声，掌心重重落下。
灵蝶自她肩头飞起，翅尖金纹骤然扩散，一道极淡的光丝垂落，擦过界碑表面。石碑上留下一道细如指痕的光印，转瞬隐没于晨光之中。
四人启程。
荒原边缘的地表布满风蚀裂痕，砂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越往北，空气越干冷，呼吸间带着微刺的痛感。灵蝶始终盘旋在云璃头顶，双翼微颤，感知着四周灵流的细微变化。
行至一处岩带，灵蝶突然低鸣，双翼收拢半寸，光晕明灭不定。
“有干扰。”云璃立刻停下，取出玉盒。她掀开一角，让灵蝶的触须轻触兽牙残印。刹那间，那扭曲的律动再次浮现，却不再混沌——它有了方向。
光波自灵蝶翅尖扩散，一圈，两圈，如涟漪般扫过四周。紊乱的灵流在光中短暂归序，云璃闭目感应，眉头微蹙。
“西北方向。”她收起玉盒，“源头距离约两日脚程。灵流呈放射状扰动，中心点稳定，不似自然地脉波动。”
雷鸣环顾四周：“这地方连草都不长，哪来的‘中心点’？”
“正因如此，才需查。”夜无痕蹲下，指尖抹过岩壁表层的浮尘。他忽然停住，将冰剑横于身侧。剑鞘上的霜纹本应朝北凝结，此刻却微微偏向西侧。
“地脉偏移。”他低声道，“不是风沙能造成的。”
林婉儿取出一枚小型灵测仪，指针刚抬起便剧烈晃动，随即归零。“仪器失效了。这地方……在排斥外来灵力。”
云璃点头：“所以不能用高信号装置。我们只能靠感知前行。”
四人继续推进。荒原的风逐渐带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每一次呼吸都需多费一分力气。灵蝶的光晕始终维持在低频闪烁，像是在持续对抗某种无形的压力。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背风岩凹短暂休整。云璃取出干粮分发，动作间手指无意擦过披风内袋——玉盒又震了一下。
她立刻取出，封印光丝完好，但兽牙的残印在盒中轻微跳动，如同回应着远方的召唤。
“它在感应。”她低声说，“距离越近，共鸣越强。”
“那东西……真能控制幻兽？”林婉儿盯着玉盒，声音有些发紧，“守村御兽师说，苍鹰兽死前还在念‘它在下面叫’。”
“不是控制。”云璃摇头，“是侵蚀。它在撕裂契约的共鸣，让幻兽陷入无法理解的恐惧。我们所见的‘绕圈’‘静立’，是它们在本能地抗拒那种撕裂感。”
雷鸣握紧雷矛：“若真如此，我们靠近会不会也被影响？”
“会。”云璃直视他，“但正因如此，才必须有人去。若连我们都不敢踏出这一步，谁来守护那些无法发声的幻兽？”
夜无痕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他凝视西北方，冰剑微倾。剑鞘霜纹的偏移角度，比先前更明显了。
“风向变了。”他说，“不是自然风。”
云璃抬头，灵蝶双翼完全展开，释放出一圈稳定的光波。光晕扫过岩壁，某处石面忽然泛起一丝极淡的波纹，如同水下倒影被轻轻搅动。
“那里。”她指向岩壁角落，“灵流有断层。”
四人靠近。那处岩面看似与其他部分无异，但当灵蝶的光晕掠过时，表面浮现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隙，宽不足一指，深不见底。裂隙边缘的石质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灼蚀过。
云璃取出共感晶片，贴近裂隙。晶片表面本应映出灵流轨迹，此刻却只显示一片扭曲的噪点。
“不是地脉断裂。”她低声道，“是人为封堵。有人试图掩盖这道裂口。”
夜无痕蹲下，指尖轻触边缘。霜气顺着他指腹蔓延，竟在石面上凝出一层薄冰——但冰层只维持了瞬息，便如遇高温般迅速消融。
“有热源。”他说，“来自地下。”
雷鸣用雷矛尖端轻敲地面，三下短，两下长——部落中探查地况的暗语。回音沉闷，像是下方空旷无物，又像是被什么吸收了声波。
林婉儿忽然伸手按住云璃的手臂：“你感觉到了吗？”
云璃闭目。灵蝶的感知与她的意识相连，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低频的震颤，自地底深处传来，缓慢，规律，如同心跳。
但那不是生命的心跳。
那是某种沉睡之物的呼吸。
她睁开眼，正欲开口，灵蝶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双翼猛然收拢，光晕骤灭。
玉盒在她怀中剧烈震动。
兽牙的残印在盒中翻转，撞击内壁，发出细微的咔响。
云璃立刻按住玉盒，光丝再次缠绕，却无法完全压制那股躁动。她抬头，望向西北方的荒原深处——
风停了。
沙粒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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