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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标本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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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了U盘,如同交出了烫手的山芋,苏婉回到看护室的囚笼中,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被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小满的意图如同迷雾,她递出的橄榄枝,究竟是救生索,还是绞刑架的绳索?陈静是否已经察觉了办公室里的风波?一切都悬而未决,等待如同钝刀割肉。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中流逝。陈静依旧偶尔出现,带着那种洞察一切的笑容,询问苏婉“休息”得如何,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试图掩饰的焦虑。小满则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子,但苏婉敏锐地察觉到,那影子似乎比以往更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像一种无声的监视,又或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守望。

隔离室那边再无任何声息传来,通风管道死寂得可怕。林默仿佛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这种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让苏婉恐惧。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看得见外界,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凝固,危机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滋长。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等审判!U盘虽然交出去了,但她手机里还存着林枫档案的关键照片。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了解陈静的过去,了解她扭曲行为的根源,或许才能找到反击的突破口。

机会再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疗养院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档案数字化整理,需要抽调部分人手协助核对老旧纸质病历的电子录入情况。由于特殊病区暂时“无事”,苏婉被临时征调去档案室帮忙几天。

档案室位于行政楼的地下二层,一个充满灰尘和故纸堆气息的地方。这里存放着疗养院数十年来所有的病历档案,浩如烟海,寂静无人。对苏婉来说,这无疑是另一个意义上的“隔离”,但也是一个绝佳的信息宝库。

负责管理档案的是个即将退休的老管理员,耳朵有点背,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听收音机。苏婉被分配的任务是核对一批二十年前的病历扫描件是否清晰完整。工作枯燥,却给了她极大的自由活动空间。

她假装认真工作,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过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架。她在寻找与陈静相关的记录,尤其是她刚入职头几年的资料。陈静如今权势熏天,但她的过去,或许就埋藏在这些蒙尘的卷宗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标注着“人事档案(已归档)”区域的角落,她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标签上写着“离职人员档案 - 医疗技术序列(1998-2005)”。她的心猛地一跳,林枫的失踪时间就在这个区间!

她趁老管理员打瞌睡的时候,迅速搬来梯子,取下那个沉重的纸箱。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直咳嗽。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摞摞用牛皮纸袋装着的个人档案。

她快速翻找着,指尖因为紧张而冰凉。终于,她抽出了一个相对厚实的档案袋,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林枫,精神科主治医师,离职日期:2003.10.22。

就是它!苏婉的心脏狂跳不止。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然后抱着档案袋躲进两排书架之间最狭窄、最昏暗的缝隙里。她颤抖着手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枫的标准照,比通讯册上那张更显年轻俊朗,眼神清澈,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下面是他的入职登记表、学历证明、历年考核记录……一切正常,直到她翻到一页“内部事件报告表”。

报告日期是2003年10月15日,也就是他离职前一周。报告人:陈静(时任实习研究员)。事件简述栏里,用冷静克制的笔触写着:“在与林枫医生就‘非典型情感依附现象研究’项目进行学术讨论时,林医生情绪出现异常激动,质疑研究伦理基础,并伴有不当肢体语言。经劝阻后暂时平息。”

“不当肢体语言”?苏婉的心揪紧了。这轻描淡写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冲突?这会是林枫“被离职”的导火索吗?

她继续往下翻,是几份关于林枫后期工作状态的评估,措辞逐渐变得负面,“工作注意力不集中”、“与同事沟通存在障碍”、“学术观点偏激”等等。最后,是一份林枫亲笔签名的“自动离职申请表”,理由栏填着“个人健康原因”。日期是2003年10月21日。

一切都显得合乎程序,但苏婉却感到一股寒意。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被精心擦拭过。陈静作为实习研究员,竟然有资格对主治医师的行为打报告?而且就在报告后不久,林枫就“主动”离职了?

她不甘心,继续在档案袋里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物。她掏出来,是一个老式的、已经有些变形的软盘。标签上用手写着:“林 - 项目备份(勿动)”。

软盘!这里面会有什么?苏婉激动得手都在抖。但现在的电脑早已没有软驱,她根本无法读取。

就在她感到绝望时,她注意到档案袋最底层,还垫着几张对折的、似乎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她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不是正式文件,而是……像是某种观察日记的残页,字迹潦草,充满了涂改和激动的划痕。记录的日期模糊不清,但内容却让苏婉的血都凉了半截。

“……她又带来了新的‘素材’,一个怯懦的、眼神像小鹿一样的女孩。她说那是‘完美的空白画布’。我看着她在治疗室里,用那种温柔得令人作呕的声音,‘引导’着女孩,一点点剥除她的防备……女孩哭了,她却笑了,那种笑容……我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火焰……”

“……静越来越过分了。她不再满足于观察,她开始‘塑造’。她用药物,用心理暗示,用那种该死的、无处不在的‘关怀’……她在制造依赖,制造恐惧,然后把它们搅拌成一种扭曲的‘爱’。她说这是在探索人性的边界,可我只看到了深渊!我必须阻止她……”

“……她发现了我的日记。她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同事,像是……在看一个需要被处理的瑕疵品。我害怕了。我说我会销毁一切,保持沉默。但她不信。她说,‘只有彻底安静下来的灵魂,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林枫,快跑!”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的日期依稀可辨是2003年10月初。写日记的人是谁?从语气看,很可能是当时与陈静关系密切的另一个研究员,他\/她目睹了陈静的早期行为,并感到恐惧,试图警告林枫?而“彻底安静下来的灵魂”……这可怕的预言,是否最终应验在了林枫身上?

苏婉浑身冰冷,这些残页像拼图一样,将陈静扭曲心理的早期形态勾勒了出来。她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她的控制欲和“改造癖”早已有之,并且一直在寻找“素材”进行她的“创作”!那个“眼神像小鹿一样的女孩”是谁?是更早的受害者吗?林枫的离职(或消失),是为了灭口?

她将日记残页和软盘小心地收好,将林枫的档案恢复原状,放回纸箱。走出档案室时,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但她感觉到的只有彻骨的寒意。

陈静的王国,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黑暗。她狩猎的对象,远不止林默一人。那些消失在疗养院历史长河中的名字,那些被归因为“个人原因”的离职和“病情恶化”的死亡,背后是否都隐藏着类似的悲剧?

小满、之前的护士长、还有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女孩……她们都是陈静“收藏”的一部分,或是失败的作品,或是正在打磨的半成品。而自己,不过是她最新盯上的、或许更具挑战性的一个目标。

回到特殊病区,那白色的墙壁和消毒水的气味,此刻闻起来如同坟墓的味道。苏婉看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隔离室门,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她不仅仅是在为林默和自己抗争,更是在为所有被陈静吞噬的无声灵魂抗争。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危险。她手中掌握的碎片越多,陈静除掉她的决心就会越坚决。但她也更加清楚,自己已无路可退。这场在白色巨塔深处进行的黑暗对决,注定只有一方能活着见到曙光。而曙光来临前,必将经历最深沉、最血腥的漫长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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