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雪堆里的闹影痕
初雪化了又冻,砂圈上结了层薄冰,像铺了块透亮的镜子。小姑娘蹲在冰面旁,指尖划过自己的倒影——冰里的双鸟纹正随着水波晃,大鸟用翅膀推着个雪球,小鸟在旁边蹦跶着堆雪脑袋,小小鸟则往雪球上叼光苔穗,像在插羽毛。
“它们在堆雪人呢!”她回头喊蚀宇,声音在冰面上撞出脆响,惊得枝头的冰棱簌簌掉,砸在雪地上弹出细碎的响。
蚀宇正往光麦树的枝干上缠防滑绳,绳上编着今年的新花样——三只鸟围着个雪球,是他照着冰里的影编的,绳结打得又密又匀,像给树穿了件带花纹的绒衣。“雪人的肚子得刻得圆点,”他头也不抬,绳头在枝桠间绕出个圈,“这样小鸟才能靠在上面滑下来。”
衡生抱着捆干光麦秆走来,秆上还挂着没化的冰碴,像串透明的珠帘。“给你们的‘雪仗杆’,”老人把秆往雪地里一插,冰碴碰撞的轻响里,混着雪球滚动的闷声,“等雪积厚了,能跟鸟影一起打雪仗。”
沙轮子扛着把木锨进来,锨头沾着层新雪,在阳光下闪得像银。“衡生前辈说这雪得堆在藤架下,”他往地上堆雪,雪粒飞溅的弧线里,混着光粉落地的轻响,“堆成个大雪山,让鸟影有地方打滚。”
小姑娘突然想起什么,往蚀宇手里塞了颗冻硬的星麦果:“磨成粉混在雪里,雪球能发光,像个小太阳。”果实在他掌心冰得发疼,却把他的掌纹都染成了淡金,像幅会发光的冰画。
蚀宇没说话,只是用石头把星麦果碾成粉,往雪堆里撒。粉粒遇着雪,突然爆出层柔光,把冰里的鸟影映得更清,大鸟推雪球的动作都带着点金,像在推团会发光的糖。“成了。”他把木锨递给沙轮子,指尖的冻红还没褪,却觉得这冷比任何光都醒神,能把雪的形状刻进骨子里。
接下来的日子,归航站成了雪的世界。孩子们在砂圈上滑冰,冰刀划出的弧线竟和双鸟纹长得像,光粉沾在冰面,像条发光的滑道;矿镐班教师用雪捏了群光鸟,每个鸟的翅尖都沾着星麦果粉,远远看去像群站在雪里的小灯笼;蚀宇和小姑娘则忙着给新痕玉刻雪闹纹,他把大鸟的爪刻得更稳,说“这样推雪球才不打滑”;她给小鸟的头顶刻了个雪团,说“这样像刚被砸中,傻乎乎的”。
玉鸟从回音谷飞回来时,腿上绑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老伙计们冻的“冰纹水”——是用融雪和光苔汁冻的,冰里的纹路像天然的雪闹痕。“老人们说,”玉鸟的光珠里映出老伙计的笑,“把这冰磨成粉掺进刻痕,鸟影玩雪时就不会冻着爪。”
小姑娘的脸腾地红了,把冰纹粉往小鸟的爪下抹,光粉遇着冰粉,突然爆出层白雾,把两只鸟的影裹在里面,在雪地里转了三圈才散开。蚀宇看着那幕,往她刻的雪团上刻了道裂纹:“这样像刚砸在头上,雪渣正往下掉。”
雪积到半人深那天,藤架下的雪山突然塌了,雪球滚得满地都是,光粉混着雪沫在空气里飞,像场碎星雨。小姑娘慌忙伸手去扶最圆的那颗雪球,却被蚀宇往身后一拉——块冰棱正往她头顶落,他伸手挡了下,冰在他掌心化掉,冰水顺着指缝淌,冻得他指尖发麻。
“你手都冻红了!”她攥着他的手往嘴边呵气,白气在两人之间散成雾,像团暖融融的云。
蚀宇摇摇头,把带冰的指尖往大鸟的雪闹纹里抹:“这样冰纹才真。”他的指尖还在发僵,却觉得这僵比任何暖都清,能把雪的凉刻进心里。
雪停的那天,冰里的鸟影突然活了过来。大鸟推着发光的雪球追小鸟,小鸟的爪踩着冰碴打滑,小小鸟则往两者之间扔雪团,把三只鸟的影缠成个圆。衡生说这是“嬉雪影”,只有雪闹痕刻得够欢,才能让影玩得这么疯。
“该给新痕玉穿冰衣了。”老人往玉盒里铺了层薄冰,“这冰是用星麦酒冻的,能把嬉雪影锁在刻痕里,开春化了,酒香能绕暖窖三圈。”
蚀宇把新痕玉从冰面旁取回来时,玉上的刻痕正往外冒寒气,大鸟的爪印陷在雪纹里,小鸟的头顶顶着雪团,小小鸟的嘴里还叼着半块冰棱,像幅会喘气的雪画。小姑娘往玉盒里撒了把星麦果粉:“这样它们玩雪时,雪球永远都亮。”
矿镐班教师来送新煮的姜茶时,总爱往雪山旁放碗。“给里面的鸟影留口热的,”她笑着说,“姜茶气能顺着冰缝钻进去,让它们知道外面有人惦记着暖。”
姜茶的热气在碗沿凝成霜,霜花的纹路竟和雪闹痕长得像,小姑娘用指尖在霜上画了个小雪人,霜立刻化成水,顺着碗壁往下淌,像雪人在掉眼泪。“它想跟鸟影一起玩,”她吸了吸鼻子,“等雪再厚点,我们堆个最大的雪人,让它们都能钻进去躲猫猫。”
“好。”蚀宇往她碗里舀了勺姜茶,“快喝,凉了就不驱寒了。”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突然觉得这冬天也没那么冷,至少有个人能让他把暖手炉分一半,把厚围巾让一半,把心里的热都掏出来给她暖。
孩子们堆的大雪人成了归航站的新地标。雪人用账珠当眼睛,光麦秸秆当胳膊,肚子里还藏着罐星麦酒,说是给鸟影暖身的。蚀宇和小姑娘总在雪人旁待着,看冰里的嬉雪影,听藤架上的冰棱响,偶尔碰掉对方肩头的雪,指尖相触的瞬间,连寒气都带着点甜。
“你看它又摔了!”小姑娘指着影里的小鸟,它踩着冰滑倒在大鸟怀里,雪团从头顶滚下来,把大鸟的翅膀都染成了白,“跟我上次滑冰一样!”
蚀宇往她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热气透过纸包烫得像块小太阳。“别学它,”他踢了踢脚下的冰,“摔了疼。”他看着她小口啃红薯的样子,突然觉得这雪天也挺好,至少有个人能让他看着她暖,陪着她等,把日子过成冒着热气的甜。
嬉雪影玩累了那天,归航站飘起了软乎乎的雪。影里的大鸟把小鸟和小小鸟护在怀里,用翅膀挡着雪,三只鸟的影在冰里缩成个球,像颗藏在雪下的暖蛋。衡生说这是“暖雪印”,是刻痕在谢他们的陪伴,特意把雪天的暖都攒在了一起。
“该把新痕玉收进暖窖了。”老人往玉盒里垫了层绒布,“今年的雪闹痕长得欢,明年开春,定能刻出更闹的影。”
蚀宇把新痕玉放进盒里时,玉上的雪纹突然亮了亮,像在跟他们道别。小姑娘往盒里塞了根光麦秸秆,秆上的冰纹还带着嬉雪的欢:“给它们当滑雪杖,梦里还能玩。”
暖窖的门关上时,光在门缝里拉成条金线。小姑娘扒着门缝看,玉盒在挂钩上轻轻晃,像颗藏着雪趣的星。她突然明白,所谓嬉雪,从来不是玩得多疯,是大鸟护着小鸟的跌,是小鸟赖着大鸟的暖,是雪团里藏着的那句“不怕,我接着你”,是刻痕在冰天雪地里,也能感受到的、不会冷的欢。
蚀宇往她手里塞了块新磨的刻刀,刀鞘上的雪闹纹,比去年的更欢更闹。“明年刻什么?”他问,眼里的光比雪人眼里的账珠还亮。
“刻它们在雪地里烤红薯,”小姑娘往刀鞘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火堆,“大鸟扇风,小鸟添柴,像我们现在这样暖。”
光麦树的枯枝在风里响,像首热闹的雪歌。藤架上的冰棱还在滴,新痕玉的暖还在窖里藏,嬉雪影的欢还在冰里漾。小姑娘握着刻刀,知道这雪闹的痕会一直刻下去,明年的春风里会有它们融雪的影,夏天的藤架上会有它们追凉的印,而那些藏在刻痕里的雪趣,会像这烤红薯一样,永远热着,永远甜着,永远在彼此的掌心里,闹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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