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舟的世界正被腥风血雨席卷，而就在同一片天空下，顾泽野的世界正悄然绽放。
房间电脑的显示器上，淡蓝色的飞船图标正掠过虚拟星云，一行行代码在后台飞速滚动，像极了夏夜草丛里跳跃的萤火虫。顾父端着杯温茶站在身后，指尖带着刚沏好的龙井余温，轻轻点在屏幕右下角的转向参数区。
“这里的转弯角速度设到1.2了吧？”他声音压得很轻，怕打断儿子的思路，“普通玩家反应极限大概在0.8，你这老玩家视角得往下调调。”
顾泽野没回头，指节在键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青轴机械键盘的咔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收到。”屏幕上的参数瞬间跳到0.9，飞船转弯时的尾焰拖影也随之变得更柔和。这是顾父今晚第十二次站在他身后，从最初的界面布局到现在的细节优化，从未缺席过这场关于“梦想”的测试。
改完参数，顾泽野侧身让出半张椅子：“爸，试试新做的星球探索，我加了彩蛋。”顾父放下茶杯，握着鼠标的手还带着几分握惯了钢笔的僵硬，拖动飞船图标时甚至顿了两秒。但当屏幕上出现那颗覆盖着紫色晶体的星球时，他原本略带疲惫的眼神突然亮了。飞船穿过大气层的瞬间，屏幕上弹出“发现未知文明遗迹”的提示，顾父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像个发现糖果的孩子。
“这里能加个矿物收集系统。”顾父突然指着屏幕，“让玩家把晶体带回基地提炼，既能升级飞船，又能解锁剧情，循环感就出来了。”
顾泽野眼睛猛地一亮，抓起桌上的笔记本飞快记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满是兴奋：“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探索就有实际收益了！”父子俩的头凑在显示器前，顾父比划着收集界面的布局，顾泽野就实时敲着代码，窗外的天色从橘黄染成墨黑，桌上的茶杯换了三茬，两人却浑然不觉。
这样的测试与修改，一共进行了三十七次。游戏从最初只有三帧像素飞船的简陋demo，到如今能清晰看到星云粒子流动的星际景观；从单一的躲避陨石玩法，到串联起“寻找失落母星”的完整故事线。每一次保存时弹出的“修改成功”提示，都让那个藏在顾泽野心里的梦想，又实了一分。
直到凌晨两点，顾父终于打通了最后一关。当屏幕上跳出“重建母星文明”的通关动画时，他放下鼠标，双手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久久没说话。顾泽野正紧张地攥着衣角，突然感觉肩膀一沉，父亲的手掌落在他肩上，力度不重，却带着千钧分量。他抬头时，正对上顾父满是肯定的目光，那里面有骄傲，有欣慰，比任何赞美都滚烫。
“把作品发给你林老师看看。”顾父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要是她觉得行，明天跟我去公司，让研发部评估评估。”
顾泽野猛地僵在原地，心脏像揣了个打鼓的小兽，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去公司？让研发部评估？这意味着，父亲真的认可了他的游戏，也认为它有一定的商业价值。
“爸……您是说……”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顾父挑眉，脸上是混合着严肃与笑意的神情：“对，去公司。”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但丑话说在前头，家里的测试都是‘人情分’，公司的设备和团队会用最苛刻的标准挑刺。敢去吗？”
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递过来的战书。顾泽野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紧张全化作了灼热的斗志，他用力点头，声音都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敢！”
顾父走后，顾泽野盯着屏幕上的压缩包图标看了三分钟，才颤抖着手点了发送。邮件提示“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瘫在椅子上，后背瞬间被薄汗浸湿。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一点点流逝，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他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林”字像道惊雷，他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才敢按下接听键，喉结滚动着发紧，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恭喜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
顾泽野的声音还在发飘：“老师，您的意思是……？”
林老师的笑声传过来，“顾泽野，要对自己有信心。”话音刚落，忙音就“嘟嘟”地响起来，可顾泽野握着手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游戏，过了！
第二天上午，顾泽野跟着父亲走进了那栋从前只为向顾父索取时偶尔来过的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旋转门推开的瞬间，冷冽的空调风裹着科技感的气息扑面而来。研发部的测试室里，气氛和家里的小房间截然不同：墙上的显示屏实时跳动着帧率、内存占用等数据，青蓝色的光映在几位工程师紧绷的脸上，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专业的测试手柄。
顾泽野攥着U盘的手心全是汗，安装游戏时手指都在微微发抖。父亲就站在他身后，双手背在身后，像座沉稳的山。
“开始吧。”研发部总监挥了挥手，这位以严格着称的技术大拿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屏幕上。
测试正式启动。工程师们的操作精准得可怕，指尖在手柄上翻飞，不断触发极限操作：飞船在陨石雨中连续规避，在星云带边缘极限转弯，甚至故意触发复杂的剧情分支。他们偶尔低声交流，“碰撞体积判定”“资源加载效率”之类的专业术语飘过来，顾泽野的心越悬越高，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变化是从第十五分钟开始的。负责性能测试的工程师突然“咦”了一声，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尖悬在记录板上空顿了顿，屏幕上的帧率始终稳定在60帧，哪怕飞船同时触发了三个技能特效。紧接着，负责玩法测试的工程师原本飞快点击记录键的手停了下来，他操控着飞船降落在一颗布满蘑菇林的星球上，盯着那些长着透明翅膀的虚拟生物看了足足五分钟，连同事递来的测试表都没接。
四十分钟后，测试结束。总监站起身，走到屏幕前翻看着测试数据，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的送风声。顾泽野的心跳得像要冲出喉咙，他偷偷瞥了眼父亲，却见父亲面无表情，只有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深了些。
“顾总。”总监终于开口，目光先落在顾父身上，再转向紧张得攥紧衣角的顾泽野，“坦白说，您来此之前，对于顾少的作品，我们都预设了底线，但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他指向屏幕上的折线图：“引擎是基于开源框架二次开发的吧？优化得比我们部门去年的一个项目还高效，内存占用比同类游戏低15%。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赞赏，“探索和收集的循环做得太妙了，刚才老陈盯着那些硅基生物看走神了，这就是‘趣味性’，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顾父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如果我们投入资源，把美术精度再提一级，补全剧情文本，再加个多人联机功能……”总监的目光亮起来，
“顾总，现在市场上对于网络游戏这个板块前景不是一般的好，顾少的这款游戏很可能会为我们集团打开市场。”
总监的话炸得顾泽野头晕目眩。他猛地抬头，正对上父亲的目光，顾父眼角的笑纹终于藏不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到了？专业的评估。如果你想让它走得更远，需要学习、需要打磨、需要承受的压力，会比之前多十倍、百倍。”
顾泽野的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他挺得笔直，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锋芒：“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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