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在阿诚家吃完后，云舒眼神一直追随着南安辰和云姨，满心的担忧和想跟去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南安辰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诚开车送南安辰和云姨前往北郊棚户区。
路程不近，开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棚户区入口，通往沈万三家的那条小道过于狭窄，车辆无法通行。
南安辰便让阿诚留在车上等着，叮嘱他锁好车门，注意安全。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谨慎些总没错。
南安辰和云姨下了车，再次踏入了这片与南城繁华格格不入的区域。
云姨看着周围破旧的房屋、随处可见的垃圾和光着膀子四处游荡的闲汉，眉头紧紧皱起。
她在南家虽然是佣人，但南家佣人的居住环境和生活条件，也比这里好了不知多少倍。
简直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只有五岁、白白嫩嫩的小馨儿，是如何在这种地方挣扎求存，又是带着怎样的绝望逃离的。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栋熟悉的旧楼下。
院子大树下，依旧坐着几个乘凉闲聊的老人。
昨晚那个跟南安辰说过话的老头认出了他，扬声道：“哟，小伙子，你又来了啊？那丫头找到了吗？”
南安辰停下脚步，礼貌地朝老人点了点头：“找到了，大爷。谢谢您关心。”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啊。”老人唏嘘着摇了摇头。
南安辰不再多言，带着云姨径直上了二楼，再次敲响了那扇布满油污的铁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露出沈万三媳妇那张带着算计的脸。
一看到是南安辰，眼睛瞬间亮了，再看到他身后穿着虽朴素却干净整洁、气质明显不同于周围人的云姨，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是你啊！快，快进来说话！”
她热情地把两人让进屋里，目光在云姨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屋子里依旧弥漫着股难闻的气味。
女人殷勤地招呼南安辰和云姨坐下，手忙脚乱地去拿杯子倒水，嘴里念叨着：
“你们先坐，先坐！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回来！他就在附近工地上干活，很快的！”
把两杯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茶水放在南安辰和云姨面前，然后赶紧钻进卧室去打电话了。
云姨坐在那张油腻的塑料凳上，目光沉痛地打量着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墙壁斑驳脱落，家具破旧不堪，角落里堆满了杂物，整个房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她实在无法从这混乱的环境中，找出任何一丝当年那个五岁小女孩可能生活过的痕迹，心里对云舒的怜惜又加深了一层。
过了一会儿，女人笑着从卧室出来。
“打了电话了，他说马上就回来！”
她搓着手，看向云姨，试探着问：“这位是……？”
南安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抛出了今天的目的：“今天来，是我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女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声音拔高，急切地在南安辰对面坐下，身体前倾。
“小哥！我们昨晚可是说好的！二十五万！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反悔？！”
眼睛里满是惊慌和贪婪，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云姨厌恶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忍不住冷冷开口：“你是沈馨儿的亲婶婶吗？”
女人被问得一怔，随即挺起胸膛：“当然是啊！怎么不是？！”
云姨看着她那副嘴脸，心中的怒火更盛，故意顺着她虚伪的话说道：
“那既然是这样，我们将那孩子送回来，你们应该没有不愿意的吧？
毕竟你们‘找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现在残疾了，干不了重活，但好歹也是自家的孩子，你们供她吃穿，总没问题的吧？”
女人的脸色青一阵黑一阵，眼神闪烁不定。
干笑了两声，随即用手捂住眼睛，开始假惺惺地抹起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带着哭腔：
“大姐，不瞒您说啊！我们家这日子，实在是拮据啊！
两个儿子都在上大学，一个月光学费生活费就是好几千！
家里就靠我们夫妻俩在工地上打点零工，挣点辛苦钱。
这要是再多养一个孩子，还是…还是个残疾的，实在是吃力啊！”
她抬起“泪眼”，看向南安辰和云姨，态度恳切：
“你们行行好…就算是有钱人家的佣人，吃的穿的住的，肯定也比我们这穷家破舍的好上千百倍！
我们，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孩子跟着我们回来受苦啊！”
云姨听着她这番声泪俱下、虚伪恶心的说辞，心中冷笑连连，不再与她多言。
将目光转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串的哗啦声。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沾满水泥灰的迷彩工服、灰头土脸的沈万三走了进来。
他看到南安辰，又看了看旁边的云姨，脸上立刻堆起了和昨天如出一辙的、谄媚贪婪的笑。
“来了啊！”他搓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南安辰，仿佛在看一座会移动的金山。
“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我随时都有时间！钱…带来了吗？”
南安辰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改主意了。”
“什么？！”
沈万三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南安辰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不去注销户口了。改成办理户口迁移，直接迁移到这位云姨的名下。注销户口审核起来太麻烦，迁移相对简单些。”
沈万三夫妇愣了几秒，随即大大地松了口气。
沈万三拍着胸口，又笑了起来：“哎呦！吓死我了！你这小哥，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迁移就迁移，只要能拿到钱，怎么办都行！”
他眼里闪着精光，只要能拿到那二十五万，他才不在乎沈馨儿的户口是注销还是迁移。
他媳妇也在一旁拍着胸口附和：“就是就是！刚才可吓死我了！”
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连忙讪讪地闭了嘴。
南安辰拿出手机，轻轻摇晃：“钱，我带来了。二十五万，一分不少。什么时候去办？”
“下午！下午一上班就可以去！”沈万三连忙说道，生怕南安辰反悔。
“行。”南安辰收起手机。
“我们去派出所等着。下午上班后，你直接过来办理。记着，带上你所有的证件，户口本，还有能证明你和沈馨儿收养关系的相关证明。”
“钱呢？”沈万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眼巴巴地看着南安辰的手机。
“等你提交好了所有资料，办理手续的时候，我当面转给你。”南安辰语气冷淡。
“这……”沈万三有些犹豫，担心南安辰耍花样。
南安辰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静地解释道：
“放心。资料提交上去，审核还需要时间。如果我不转钱给你，你随时可以去派出所撤销申请。主动权在你手里。”
沈万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午一定准时到！”
事情谈妥，南安辰和云姨站起身准备离开。
沈万三媳妇还假意挽留：“这都快中午了，要不…吃了饭再走？”
“多谢，不用了。”
云姨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恶心，冷冷地回了一句，看都没看那女人一眼，跟着南安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走下摇摇欲坠的楼梯，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云姨才感觉胸口的憋闷舒缓了一些。
她看着身边沉默的南安辰，心中百感交集。
为了小舒，这孩子真的是付出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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