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普斯国际学校的幼儿园部,与其说是孩童的天堂,不如说是微型的名利场。
彩色的滑梯、柔软的沙地、琳琅满目的玩具,所有设施都昂贵得令人咋舌,却掩盖不住其下涌动的暗流。
这里的孩子,过早地懂得了家世、权力和排挤的含义。
幼儿园大一班的教室里,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成几个小圈子,分享着从家里带来的最新款玩具和进口零食。
笑声清脆,却带着明确的界限——谁和谁是一个圈子的,泾渭分明。
在教室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储物柜的最后一排,南安辰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图画书,目光低垂,沉浸其中。
但那长长的睫毛许久才颤动一下,暴露了他并非在阅读,只是在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穿着和其他孩子一样精致的定制校服,白衬衫、藏蓝色针织背心,领口系着小小的领结。
可同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显得空荡几分,衬得他愈发瘦小孤寂。
尤其是那只始终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看,那个怪胎又在装模作样了。”
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南城豪门第三,王家的孙子,指着南安辰的方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孩子听见。
“我妈妈说,他妈妈都不喜欢他,因为他是个残缺。”
一个穿着蓬蓬裙,像个小公主似的女孩,凑过去小声说,脸上带着模仿大人模样的鄙夷。
“残缺是什么?”另一个孩子问。
“就是不好的东西!我爸爸说南家也就表面光鲜,其实乱得很……”
胖男孩煞有介事地传播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
他们的对话并未刻意压低,零碎的字眼像冰冷的石子,一下下砸在南安辰的耳膜上。
他仿佛没有听见,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只是放在书本下的右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老师进来了,一位穿着得体、笑容甜美的年轻女老师。
她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
目光扫过全班,在经过最后一排角落时,没有任何停留,就像视线里那片区域是空气。
在这个学校里,老师的“关照”也是明码标价的。
课间休息的铃声终于响起。
孩子们欢呼着涌向室外活动区。
南安辰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慢慢站起身,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略显陈旧的保温饭盒。
云姨怕他在学校吃不好,总是精心为他准备午餐。
走到活动区边缘的一张长椅坐下,这里靠近围墙,没什么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饭盒盖子。
今天是他喜欢的糖醋小排,翠绿的西兰花,还有捏成小兔子形状的白米饭。
云姨的爱,在这冰冷的环境里,是唯一温热的慰藉。
他刚拿起勺子,几个身影就笼罩了他。
是之前那几个孩子,以王家小胖和李家小公主为首,后面还跟着几个跟班。
“咦,这是什么呀?好香哦。”小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一把抢过南安辰手里的饭盒。
南安辰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那眼神太过沉静,反而让几个孩子有点发怵。
“还给我。”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还给你?你想吃啊?”小胖嬉皮笑脸地用胖乎乎的手指捏起一块糖醋小排,然后“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还故意用脚踩了踩:“哎呀,掉了!对不起哦!”
其他孩子哄笑起来。
李家小公主则好奇地盯着南安辰的左手:“你为什么老是戴着手套?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给我们看看!”她说着就伸手要去抓。
南安辰猛地将左手藏到身后,右手迅速地去抢饭盒:“还给我!”
“就不给!”小胖把饭盒举得高高的,另一个男孩趁机抓了一把沙坑里的沙子,撒了进去。
又有一个孩子从草丛里捏了只小虫子,丢进混着沙土的饭菜里。
“请你吃大餐咯!”他们笑着,把被彻底毁掉的饭盒扔回南安辰身上。
油渍和污秽弄脏了他干净的校服衬衫前襟。
饭盒掉在地上,最后一点完整的白米饭小兔子也沾满了泥灰。
南安辰低着头,看着地上狼藉的饭菜,那是云姨一大早起来为他精心准备的。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小小的肩膀绷得紧紧的,藏在身后的左手,死死地握成了拳。
不能还手。
不能惹麻烦。
南家不会护着他。
莫夫人只会觉得他丢了南家的脸,会迁怒于云姨和阿诚哥。
要忍。
这些念头像冰冷的铁链,一层层捆住他几乎要爆开的愤怒和屈辱。
他用力地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吸进冰冷的玻璃渣,割得五脏六腑生疼。
“没意思,像个木头一样。”小胖见他毫无反应,觉得无趣,撇撇嘴。
“就是,怪胎一个。我们走吧,去玩滑梯!”孩子们一哄而散,仿佛刚才只是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
阳光依旧明媚,活动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有这个角落,冰冷得像深冬的废墟。
南安辰沉默地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手帕,一点点将地上的饭菜收拾干净,连那颗沾了灰的米饭小兔子也仔细地捡起来,包好。
然后他擦干净饭盒,走到垃圾桶边,将手帕包裹的东西扔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长椅,重新坐下,抱着干净但空了的饭盒,安静地看着远处嬉闹的人群。
胃里开始泛起火烧火燎的空虚感。
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下午的美术课上,老师让大家画“我的家”。
别的孩子画了高大的房子、漂亮的汽车、爸爸妈妈拉着的手,色彩斑斓,充满童趣。
南安辰拿着画笔,对着雪白的画纸,久久没有动笔。
他的家是什么?
是主卧里令人作呕的呻吟和喘息?
是母亲冰冷的指令和漠视厌恶的目光?
还是后楼小屋里,云姨端来的那碗温热米粥?
最终,他用黑色的画笔,在纸的左上角,画了一扇很小的、透着微光的窗户。
在右下角,画了一个戴着手套、看不清面容的小小人影。
中间是大片压抑的、混乱的灰色和深蓝,像是永无止境的暴风雨之夜,要将那点微光和那个小小的人影彻底吞噬。
老师走过来看了看,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开了。
这画太压抑,不像一个六岁孩子的作品,让她感到一丝不适,却又懒得深究。
南安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画。
看,连绝望,都是不被允许表达的吗?
放学的铃声,对于南安辰来说,如同救赎的号角。
他沉默地、快速地收拾好书包,将那份只画了阴暗与孤独的画塞进书包最底层,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不想多待一秒钟,不想再给任何人戏弄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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