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抱着怀中轻得惊人的孩子,快步穿行在夜色笼罩的森林小径中。男孩异常安静,只是用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偶尔因为林间枝桠的刮擦而微微瑟缩,更紧地靠向她的怀抱。他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攥着她祭司袍的前襟,那依赖的姿态让艾拉心中的怜爱又添了几分。
神庙的轮廓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那是由洁白岩石和发光水晶构筑的建筑群,优雅而宁静,与森林和谐地融为一体。巨大的新月符号镌刻在主殿的门楣上,流淌着柔和的银辉。
踏入神庙范围的瞬间,艾拉感到怀中的孩子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她低头,看到男孩正仰头望着那巨大的新月符号,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月华,流露出一丝本能的敬畏,却并无恐惧或排斥。艾拉心中稍安——至少,月神的气息没有让他不适。
她的归来,尤其是怀里抱着一个陌生且衣衫不整(仅裹着她的外袍)的幼童,立刻引起了夜间值守的低阶祭司和守卫的注意。
“艾拉?”一位相熟的女祭司迎了上来,惊讶地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孩子,“这是……?森林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刚才都感到了剧烈的震动。”
“一颗陨星坠落在西山麓。”艾拉言简意赅地解释,侧身让同伴看到男孩的脸,“我在陨坑里发现了他,只有他一个人。”
周围几位祭司和守卫都围了过来,看着男孩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漆黑头发和罕见金眸,脸上都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在银月森林,子民多是银发或金发,碧眼或银眸,这样的发色与瞳色极为罕见,甚至带着某种……异域感。加之他出现的地点如此诡异,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陨坑里?只有他?”一个较为年长的守卫眉头紧锁,手不自觉按上了腰间的剑柄,“艾拉,这太不寻常了。那陨星的光芒……并非善类。这孩子来历不明,或许……”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或许与邪恶有关,或许本身就是不祥之物。
男孩似乎感受到了周遭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害怕地把脸埋进了艾拉的颈窝,小小的身体又开始轻轻发抖。
艾拉立刻抱紧了他,护犊般抬起头,语气坚定却并不尖锐:“或许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在陨星撞击中幸存下来、失去了家人、无依无靠的孩子!看看他,他哪里像是有威胁的样子?月神教导我们仁慈与庇护,难道我们要因为莫名的猜忌,就将一个无助的婴孩弃之不顾吗?”
她的话让那位年长守卫面露惭色,松开了按剑的手。其他祭司也纷纷点头,看向孩子的目光中的疑虑稍减,怜悯渐生。
“可是……”另一位祭司犹豫道,“他的样子……还有那陨星……”
“他的样子如何?”艾拉打断他,轻轻抚摸着男孩柔软的黑发,“不过是与我们发色瞳色不同罢了。森林之外的世界广阔无边,这有何奇怪?至于那陨星,或许是月神的指引,让他逃过一劫,降临于此,给我们一个行善的机会。”
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低头看着男孩依赖她的模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无论他来自何方,此刻,他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我会负责照顾他。”艾拉宣布道,“我会将他带回我的居所,为他清洗,给他食物和衣物。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见她心意已决,且符合月神慈悲的教义,众人也不再反对。那位相熟的女祭司开口道:“既如此,快带他进去吧,夜里风寒。需要热水和干净衣物的话,随时来取。”
艾拉感激地点点头,不再多言,抱着男孩快步穿过庭院,走向祭司们居住的侧殿。
她将男孩带回自己简单却整洁的房间。打来温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洗身体。男孩非常乖巧,不哭不闹,只是在她动作时,用那双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努力理解她的每一个举动蕴含的善意。
洗净尘埃,露出他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艾拉找出一件自己用柔软棉布改小的旧睡衣给他穿上,虽然宽大,但总算保暖。她又拿来一些温热的羊奶和捣碎的水果泥,男孩起初有些犹豫,但在艾拉温柔的鼓励下,最终还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吃饱喝足,暖意袭来,男孩的眼皮开始打架。艾拉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床铺上,为他盖好薄被。男孩蜷缩在带着淡淡馨香的柔软被褥里,金色的眼睛最后望了艾拉一眼,那目光中的恐惧已然消散大半,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困倦。
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地睡去了。
艾拉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凝视着男孩恬静的睡颜。此刻的他,与任何一个人族孩童无异,纯净,无害,惹人怜爱。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失,但已被更强大的母性与责任感覆盖。她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以那种方式出现。他的身世是一个谜,或许永远也无法解开。
但她知道,自己无法抛弃他。
“无论你来自何方,”她轻声自语,指尖轻柔地拂过男孩额前的黑发,“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愿你沐浴在月神的慈光下,平安长大。”
窗外,星脉山脉在夜色中巍然屹立,山体深处似乎有微不可察的脉动,与星空遥相呼应。睡梦中的男孩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睡得愈发香甜。
艾拉不知道,她今夜一个出于本能的善良举动,不仅收养了一个孩子,更在不知不觉中,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埋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种子。星脉的力量,已在无声中,悄然缠绕上这来自虚空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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