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马车驶入黑风城时，日头刚过辰时。
与土城的规整不同，黑风城的街道更显杂乱。
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泼洒的污水与烂菜叶。
行人大都穿着短打，腰间或多或少别着兵器。
脸上带着几分警惕，擦肩而过时眼神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这里果然如传闻所说，是座靠刀光剑影说话的城池。
“车夫”林逸一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口。
他掀开车帘，低声道：“到了，先找地方落脚。”
四人陆续下车，林玄风抻了抻发酸的腰。
目光好奇地扫过街边的铁匠铺，那里正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火星溅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林羽飞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包的系带。
装作怯生生的小厮模样。
林逸一熟门熟路般领着众人拐进巷子，尽头是家“悦来客栈”。
门脸不大，门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掌柜是个干瘦的老头，趴在柜台上打盹。
听到脚步声抬了抬眼皮，见是四个寻常打扮的汉子，也懒得多问。
指了指二楼：“还有两间空房，一间两文，要住就登记。”
林逸二上前付了钱，登记时用了化名。
掌柜瞥了眼名字，随手记在账本上，又缩回了柜台后。
进了房间，林逸一立刻关上门。
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黑风城地图，铺在桌上：“城西迎客楼在这儿。”
他指尖点在地图偏西的位置，“离咱们这儿隔着三条街，周围是商业区。
人多眼杂，正好方便藏身。”
林玄风凑过来看：“那王坤申时才去，咱们现在干啥？”
“先去踩点。”林逸一收起地图。
“换身衣服，分开走，半个时辰后在迎客楼斜对面的茶馆碰面。”
半个时辰后，迎客楼斜对面的“清风茶馆”里。
多了四个看似无关的茶客。
林逸一扮成个算账先生，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戴着副断了腿的旧眼镜，正对着账本摇头晃脑。
林逸二则成了个挑夫，把扁担靠在墙角。
点了壶最便宜的粗茶，边喝边打量着街面。
林玄风蹲在茶馆门口，手里把玩着块碎银子。
装作等人的闲汉。
林羽飞最绝，混进了迎客楼对面的布庄。
装作挑布料的客人，隔着窗纱能清楚看到迎客楼的大门。
迎客楼是座三层木楼，雕梁画栋。
比周围的铺子气派不少。
门口站着两个穿绸缎褂子的伙计，见有客人来。
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去，嗓门洪亮地喊着“里面请”。
不时有马车停在门口，下来些衣着光鲜的人。
看样子都是些商户或权贵。
“没见着像佣兵团的人。”林逸二端着茶碗，声音压得极低。
眼角的余光扫过迎客楼门口，“进出的都是些富商打扮的。”
林逸一推了推眼镜：“血狼佣兵团的人不会这么招摇。
多半是从后门进。”
他指了指迎客楼西侧的一条窄巷，“那里面肯定有后门。”
林玄风蹲得腿麻，换了个姿势：“要不要去巷子里看看？”
“别急。”林逸一摇头，“现在人多，容易引人注意。
等午时过后，街上人少了再说。”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街上的行人少了些。
迎客楼的生意却更热闹了，二楼三楼的窗户口不时传来猜拳行令的喧闹声。
林羽飞从布庄出来，装作闲逛的样子走到茶馆门口。
对林玄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馆。
“三楼靠窗的雅间都有人了。”林羽飞压低声音。
“伙计说那几间是常客订的，其中一间就挂着‘王’字的木牌。”
“看来王坤的雅间是固定的。”林逸一点头。
“咱们得想办法靠近那间雅间，最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正说着，街面突然一阵骚动。
只见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簇拥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
汉子们腰间都系着条红带，露出的胳膊上纹着狼头图案。
走路时脚步沉重，腰间的弯刀碰撞着发出“哐当”声。
“是血狼佣兵团的人！”林玄风眼睛一眯，压低了声音。
“红带是他们的记号，据说只有核心成员才能系。”
轿子停在迎客楼后门，一个独眼汉子掀开轿帘。
里面走出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锦缎长袍。
手里把玩着两颗玉球，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正是王家商会的管事王坤。
王坤对独眼汉子拱了拱手，两人低声说了几句。
随即一起走进了后门。
“来了！”林逸一精神一振。
“林逸二，你去后门盯着，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林玄风，跟我去迎客楼试试，看能不能混进三楼。
林羽飞，你在茶馆等着，保持联系。”
“好！”三人立刻行动。
林逸一整了整长衫，装作找朋友的样子走进迎客楼。
伙计刚要上前招呼，他便拱手笑道：“在下找三楼‘王’字雅间的王管事。
劳烦通传一声。”
伙计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着普通，眼神却不卑不亢。
迟疑道：“王管事有交代，不见生客。”
“哦，是我来早了。”林逸一也不纠缠，顺势道。
“那我在楼下等，先点壶茶。”
他选了个离楼梯近的桌子坐下，眼睛却留意着三楼的动静。
林玄风则绕到迎客楼侧面，见墙角有棵老槐树。
枝叶正好伸到三楼窗口，他眼珠一转。
装作系鞋带的样子，悄悄挪到树下。
趁人不注意，如狸猫般窜上树干，隐在浓密的枝叶里。
透过窗缝往雅间里看——
雅间里，王坤正和独眼汉子对坐喝茶。
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两人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
只能看到王坤不停搓着手，脸上带着焦急。
而独眼汉子则时不时拍着胸脯，像是在保证什么。
林玄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听清内容。
可窗户关得严实，只能隐约听到“魔晶”“仪式”“十五”这几个词。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伙计的吆喝声：“三楼的客人，您要的点心来了！”
林玄风心中一紧，连忙往树冠深处缩了缩。
只见一个伙计端着托盘上了楼，在“王”字雅间门口敲了敲门。
机会！
林玄风眼睛一亮，趁着伙计敲门的瞬间。
身形一晃，如灵猴般窜到雅间窗外的房檐下，紧贴着墙壁。
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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