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司地下基地的简报室里，空气带着仪器运转特有的低鸣和一丝消毒水的冰冷气味。叶宸坐在金属座椅上，目光落在桌面那份刚刚被凌霜推过来的薄薄文件上。
《特殊事务临时协作与安全保障协议》——标题字体冷硬而正式。
“这是根据我们之前的谈话拟定的初步协议。”凌霜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明确了双方的权利、义务以及安全保障的边界。你看一下，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
叶宸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件。纸张触感光滑，条款密密麻麻。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精神高度集中。协议内容大致涵盖了凌霜之前提到的要点：他需要配合进行定期的区域感应巡逻、报告异常（但并未强制要求事无巨细）、在接受训练和必要时提供自身能量数据以供研究；而龙城司则承诺提供最高级别的安全保护（具体措施列出了一个附表，包括对林薇的隐蔽保护）、必要的训练资源和信息共享（范围限定在任务相关及获得批准的部分）。
权利和义务看似对等，但叶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模糊地带和潜在的限制。
比如，“提供自身能量数据以供研究”这一条，附注写着“在确保主体安全及自愿前提下，由专门部门执行”。什么是“专门部门”？“自愿前提”的尺度如何把握？如果自己“不自愿”，会有什么后果？
又比如，“信息共享”限定了范围，这意味着龙城司掌握的大量关于镇妖塔、归一会乃至他父亲的信息，他并不能随意查阅。
最让他在意的是关于“监控”的条款。协议承认了出于安全目的的必要监控，但明确这种监控将是“有限度的、非侵入性的”，主要依赖于他佩戴的官方提供的设备（如通讯手环）和任务期间的远程观察，并承诺“未经紧急事态授权，不会对协作人员私人住所及非任务时间进行主动监测”。
这一条写得相对清晰，似乎考虑到了他的隐私顾虑。但叶宸明白，“非侵入性”和“有限度”这些词本身就存在解释的空间。龙城司的技术手段，远非寻常概念所能界定。
他放下文件，抬起头，看向凌霜：“协议我看完了。有几个问题。”
“请说。”
“第一，关于能量数据研究。我同意在训练和必要任务中提供基础数据，但我需要明确拒绝未经我同意的、更深层次的能量探查或采样。并且，我希望知道是哪个‘专门部门’负责，以及其主要负责人是谁。”他需要划出明确的红线，并知道谁在负责这件事。
凌霜似乎预料到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可以。能量研究部门由我直接监管，首席研究员是秦博士，她的权限和所有实验方案都需要经过我的批准。未经你明确同意，不会进行任何超出安全范围的探查。这一点可以写入补充条款。”
“第二，信息共享。我理解保密原则，但我希望有一个明确的机制，比如定期的情况通报会，让我能了解到关于归一会在海州市活动的最新情况，以及…与我父亲失踪案相关的、非绝密的信息进展。”他需要确保信息不是单向流动。
“可以。每周可以进行一次非正式简报，由我或指定人员向你通报可公开的信息。但你获得的信息，必须严格保密，不得外泄。”凌霜爽快答应。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监控。”叶宸指了指协议上的相关条款，“我接受任务期间的监控和通讯手环的定位功能。但我需要确认，除了手环和任务期间的公开布控，龙城司没有在我日常生活区域，比如我的公寓、我的学校教室、林薇的宿舍等地，部署任何其他的隐蔽监控设备。并且，我希望这份‘有限度’的承诺，能以书面形式明确下来。”
这是他底线中的底线。他必须确保自己拥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可以喘息和思考的空间。
凌霜沉默了几秒钟，那双冷静的眼睛审视着叶宸，似乎在评估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深层意图。叶宸毫不回避地回视着她，眼神里带着坚持和坦诚——他只是在要求协议本该保障的基本隐私。
“可以。”凌霜最终开口，“我以第三分局指挥官的身份承诺，目前并未在你的私人生活区域部署任何额外监控设备。协议补充条款可以明确这一点，并规定未来如需部署，必须提前告知并获得你的同意，除非面临最高级别的紧急事态。但同时，”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你也必须承诺，不得利用这种隐私空间进行任何高危的能量实验或可能引发失控的危险行为。一旦你的能量波动出现异常，超出了通讯手环的监测阈值，我们的应急小组有权介入。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公共安全。”
“合理。”叶宸点头接受。这相当于一个安全阀，防止他自己瞎练出事，他可以接受。
接下来的时间，双方就补充条款的细节进行了进一步的磋商。叶宸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自主权和知情权，而凌霜则在确保核心利益和控制风险的前提下，表现出了一定的灵活性。
最终，一份附加了多项补充说明的临时协议放在了叶宸面前。
“签字吧。”凌霜递过来一支电子笔，“这份协议即刻生效，有效期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会根据合作情况评估是否续签或修改。”
叶宸拿起笔，目光再次扫过协议的关键条款。这份协议无法消除他所有的顾虑，也无法给予他完全的信任，但它至少建立了一个初步的、相对公平的框架，划定了一条相对清晰的边界。在这个框架内，他可以利用龙城司的资源提升自己、保护林薇、调查父亲的下落，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守护自己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在签署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正式加入协作序列，叶宸。”凌霜收起一份协议副本，语气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你的训练计划和第一次正式巡逻任务详情，稍后会发送到你的加密邮箱。记住我们的约定。”
离开基地时，叶宸手腕上的通讯手环似乎沉重了几分，但那不仅仅是一件监控设备，也成了一份协议的象征。
他回到熟悉的都市夜色中，抬头望了望公寓窗口透出的温暖灯光。那里是他的私人领域，是协议保障下的“安全屋”。他需要尽快回去，仔细研究父亲笔记中关于隐藏能量波动的技巧，他需要确保即使在那里面进行一些基础的感应训练，也不会轻易触发龙城司的警报。
合作开始了，在一份脆弱的、相互试探的临时协议之下。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块小小的立足之地。
（第66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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