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年玄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月无痕静立原地，月白长袍上的银色星纹流淌着清冷光辉，与神殿的幽蓝光芒相互辉映，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疏离与威严。他银白的瞳孔注视着轮回匣撑起的白光屏障，以及屏障后那个以刀拄地、浑身浴血却眼神如困兽般凶狠的少年，俊美近乎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俯瞰微尘般的漠然。
凌绝单膝跪地，剧烈的喘息牵动着全身每一处伤口，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在地上染开一小片刺目的红。轮回匣在他手中嗡嗡震颤，维持着那道半透明的屏障，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匣身传来的反馈越来越吃力，屏障上的暗金符文闪烁得也愈发急促。方才硬接月无痕随手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强行提起的最后一丝气力，更是让本就重创的神魂雪上加霜。此刻，他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死死支撑。
“轮回碎片，残缺不全，纵有些许灵性，又能护你几时？”月无痕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漠，“以此残破之躯，强御超限之力，你的神魂，还能承受几次冲击？”
他并未再次出手，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凌绝的心神与屏障。凌绝只觉得头脑如同被重锤不断敲击，眼前景象开始模糊、重影，耳边也响起了持续的、尖锐的嗡鸣。他知道，这是神魂即将崩溃的征兆。
“此界平衡，不容过多变数干扰。”月无痕缓缓抬起右手，这一次，他五指张开，掌心向上，点点璀璨的银色星辉在他掌心之上汇聚、旋转，渐渐化作一个微缩的、缓缓运转的星辰旋涡。那旋涡虽小，却散发出比之前星辉锁链更加恐怖、更加本质的吸摄与湮灭之力，仿佛能牵引星辰，归寂万物！“交出核心，随本使返回星陨阁，是你唯一的生路。”
随着他掌中星辰旋涡的出现，整个神殿的空间都开始产生一种微妙的扭曲感，冰脉核心散发的蓝色辉光被拉扯、偏折，连光线都仿佛要向那漩涡投去。轮回匣撑起的白光屏障更是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痕迹！
凌绝牙关紧咬，鲜血从齿缝间不断渗出。他能感觉到，月无痕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那星辰旋涡蕴含的力量层次，完全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别说抵抗，就连理解其运作方式都做不到！那是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难道……真的要结束在这里？以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方式？
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凌绝意识即将被那恐怖的威压和自身伤势彻底吞噬，屏障也即将破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身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冰芸，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凛然不可侵犯意志的冰蓝光华，自她心口处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最后一盏孤灯！这光华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与冰脉核心同源共生的古老气息，竟暂时抵消了一部分月无痕那星辰旋涡带来的恐怖压力！
冰芸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透明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与痛苦，却依旧努力地看向凌绝的背影，以及前方那令人绝望的月无痕。
“星……星陨阁……巡天……使……”她断断续续地，以微弱的气音说道，每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凌……绝……不能……跟他走……核心……也不能……”
凌绝心神剧震，猛地回头，看到冰芸竟然苏醒，心中既喜且忧：“冰芸！你怎么样？”
冰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月无痕掌心的星辰旋涡，透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了然。
“他们……不是守护者……是……收割者……”她的话语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揭露残酷真相的悲凉，“观测平衡……实为……寻找……成熟的‘世界之果’……加以……采摘……维系他们……自身的……存在……”
世界之果？采摘？
凌绝脑海中仿佛有闪电划过！难道冰脉核心，就是所谓的“世界之果”之一？而星陨阁，所谓的平衡观测者，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月无痕银白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似乎对冰芸能道出这些感到些许意外，但他掌心的星辰旋涡并未停止运转，反而因为冰芸的苏醒和话语，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散发出的吸力更强了。
“古老的冰族，果然还残留着一些不该记得的记忆。”月无痕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无知，并不能改变结局。”
冰芸没有理会他，她看着凌绝，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恳求，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地说道：“快……走……带着……核心……种子……逃……去……‘遗弃之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遗弃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她心口那点冰蓝光华便骤然熄灭，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冰芸！”凌绝心中大恸，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怆涌上心头！守护者被亵渎，传承濒临断绝，如今连这最后的遗脉，也要为了警示他而油尽灯枯！
而眼前这个所谓的“巡天使”，便是这一切的根源之一！他那副超然物外、漠视众生的姿态，比蚀灵教的赤裸恶意，更令人感到冰寒刺骨！
“收割者……好一个收割者！”凌绝猛地转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月无痕，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与决绝，“想要核心？想要把我当成研究的标本？那就亲自来拿吧！看看你这高高在上的巡天使，能不能承受得起……崩碎轮回的代价！”
他不再去管什么伤势，什么后果！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连同对冰芸的担忧，对守护之责的执着，尽数灌注到手中的轮回匣中！同时，他不再压制丹田深处那沉寂的混沌原点，反而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去沟通、去引动那丝微弱却恐怖的归墟之力！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不知道引动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他知道，坐以待毙，绝无生路！唯有搏命，方有一线生机！
“嗡——！！！”
轮回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匣身剧烈震颤，表面的暗金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甚至隐隐有碎裂的迹象！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宏大、仿佛涉及宇宙生灭轮回本源的恐怖气息，开始从匣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凌绝丹田深处，那灰蒙蒙的混沌原点，微微一颤，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蕴含着绝对寂灭意境的灰色气流，被强行抽取出来，融入了轮回匣爆发出的白光之中！
白光屏障骤然收缩，不再防御，而是凝聚在凌绝身前，化作一道边缘流淌着暗金符文与细微灰气的、凝实无比的白金色枪芒！枪芒所指，空间发出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扭曲声响！
月无痕那始终古井无波的银白瞳孔，在这一刻，终于猛地收缩！
他从那道白金色枪芒之中，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足以威胁到他存在的力量！那不仅仅是轮回的气息，更夹杂着一丝……连星陨阁典籍中都记载不详的、属于“终末”与“归墟”的禁忌法则！
“你竟敢……”月无痕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是惊怒，更有一丝难以置信！
而凌绝，已然咆哮着，将手中那凝聚了他一切的白金色枪芒，对着月无痕，对着那缓缓运转的星辰旋涡，悍然掷出！
“轮回……归墟……刺！”
这一击，抽空了他最后的力量，也赌上了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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