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了鸟市,邵明珠便带着刘念,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向了天桥最核心、最热闹的区域。
一踏入天桥地界,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锣鼓声、叫卖声、喝彩声、说唱声、笑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充满市井活力的交响乐。
刘念的眼睛立刻不够用了。她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那些拉洋片的、变戏法的、摔跤的、耍中幡的、说相声的、唱大鼓的……每一个摊位前都围满了人,不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和掌声。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热闹,是她这个从小在相对严肃环境中长大的大小姐从未体验过的,让她感到无比新奇和兴奋。
“明珠!你看那个!那人嘴里能喷火!”
“快看那边!那个小孩在顶碗!好厉害!”
“哎呀,那个说相声的真逗!大家都笑翻了!”
刘念像个快乐的小鸟,拉着邵明珠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本就长得漂亮,身材高挑,今天又没穿军装,换上了一件白底蓝碎花的布拉吉(苏联式连衣裙),更显得青春靓丽,亭亭玉立。而邵明珠高大挺拔,相貌英俊,两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投来羡慕和欣赏的目光。
邵明珠看着刘念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满足感。他耐心地陪着她,看她对什么感兴趣,就停下来看一会儿,偶尔还给她讲解一些北平天桥的把式和门道。
两人在天桥逛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刘念虽然兴致勃勃,但脚步渐渐有些慢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邵明珠看了看手腕上那块缴获的日本手表,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念念,累了吧?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喝点茶?”邵明珠体贴地问道。
“嗯,是有点累了。”刘念点点头,确实感觉腿有些酸了。
邵明珠对天桥熟门熟路,很快便带着刘念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规模不小的茶馆。为了保险起见,邵明珠在进门时特意先问了一句柜台后的老板:“掌柜的,您这儿收人民币吗?”
茶馆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两人衣着体面,不像捣乱的,便点了点头:“收!新币老币都收!政府有令,鼓励用新币!”
邵明珠这才放心,带着刘念找了个靠窗、相对安静些的位置坐下。他点了一壶店里最好的“高级香片”(茉莉花茶),又要了两碟瓜子、花生之类的小吃。
茶馆里人不少,烟雾缭绕,说书先生正在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隋唐演义》,台下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叫好,时而议论。
邵明珠给刘念倒上一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茉莉花茶:“来,念念,喝点茶解解乏。这是香片,香味特别好闻,你尝尝。”
刘念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小口啜饮着,茶香清雅,确实让她放松了不少。她听着台上的评书,看着窗外天桥来来往往的人群,感觉十分惬意。
然而,这种惬意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由于刘念今天穿的布拉吉连衣裙在满茶馆穿着长衫、马褂或土布制服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加上她出众的容貌和气质,很快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起初还只是些好奇和欣赏的打量,但渐渐地,从茶馆角落和邻桌投来的一些目光开始变了味道。
那是几个穿着绸缎褂子、歪戴着帽子、一看就是市井混混或纨绔子弟模样的人。他们交头接耳,不时发出猥琐的低笑,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刘念身上逡巡,从她姣好的脸庞到纤细的腰身,眼神里充满了轻浮和贪婪。
刘念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往邵明珠身边靠了靠,低下头,不敢再与那些人对视,原本放松的心情也变得紧张和厌恶起来。
邵明珠也立刻注意到了刘念的异样和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温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没有立刻发作。这里是公共场所,对方也只是用眼神骚扰,还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不想因为几个地痞流氓而破坏了和刘念难得的休闲时光,也不想在解放不久的北平城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凛冽的气息,已经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温了几度。他微微侧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投向刘念的视线,然后端起茶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对刘念说:“念念,喝茶。别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他的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几个混混的方向,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中的寒意和威慑力,让那几个原本肆无忌惮的家伙心里一凛,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互相使了个眼色,悻悻地收回了目光,低声嘀咕着什么。
尽管如此,茶馆里刚才那种轻松愉快的气氛已经被破坏了。邵明珠的心情变得很差,刘念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原本计划中悠闲的喝茶听书,蒙上了一层不愉快的阴影。邵明珠在心里想,如果再有不长眼的敢来骚扰,他绝不会再客气。
茶馆里原本就因为那几个混混不怀好意的目光而显得有些压抑的气氛,随着那五六个人径直走过来,瞬间降到了冰点。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壮实、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件已经有些褪色、但看得出原本是缎子面料的长衫,腰里鼓鼓囊囊的,邵明珠眼尖,一眼就瞥见了他后腰别着一把明晃晃的攮子(匕首)。这人一脸横肉,眼神凶狠,走路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劲儿,一看就是个横行乡里的恶霸或者没落纨绔。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跟班,也都是歪瓜裂枣,流里流气。
这伙人直接走到了邵明珠和刘念的桌前。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对着刘念说道:“这位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我们南城的彪爷想跟您认识认识,交个朋友!赏个脸呗?”
刘念厌恶地皱起眉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身子下意识地又往邵明珠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在他身上,寻求庇护。
那为首的“彪爷”见刘念不理不睬,非但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用带着浓重京腔的痞气语调说道:“呦呵!这果儿够尖的啊!(北京话,尖果儿指漂亮姑娘)还挺有小脾气!爷我喜欢!”
他拍了拍胸脯,自报家门:“认识一下!南城彪爷!姓佟!在这一片儿,提我佟彪的名号,好使!”
刘念依旧低着头,紧紧抓着邵明珠的胳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邵明珠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着动手的冲动,用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茶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位朋友……姓佟?可是……‘佟半朝’的那个佟?”
那佟彪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和傲慢,以为对方听说过自己的“威名”或者家世,腰板挺得更直了,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听说过佟半朝的名号?那还不赶紧滚蛋!别耽误爷我‘拍婆子’(北京话,勾搭女人)!”
他以为邵明珠怕了,气焰更加嚣张。
谁知,邵明珠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呵呵”乐出了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用一种极其气人的、拉长了腔调的京片子说道:
“佟半朝?呵……老黄历喽!北平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佟半朝,狼一窝,加起来不如祖家得多!’(注:此处为北京俗语,用于讽刺佟家虽曾显赫但已没落,不如其他家族)”
这话一出,茶馆里一些老北京茶客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压抑的低笑声。这话太损了!直接戳破了对方虚张声势的老底!
邵明珠还没完,他上下打量着佟彪那身行头,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我说这位彪爷,您这身缎子面儿的长衫……瞅着倒是体面,不会是家里压箱底儿、就剩这一件能撑门面的行头了吧?啧啧,再瞧瞧您这嘴上,油光锃亮的……该不会是今儿个早上出门前,特意找了块猪皮,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就为了出来充个场面吧?”
“噗——!”
“哈哈哈!”
这下,茶馆里彻底憋不住了,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这话简直太形象、太刻薄了!把那些死要面子、实则穷困潦倒的八旗子弟的窘态描绘得淋漓尽致!连茶馆伙计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偷笑。
刘念本来紧张得要命,听到邵明珠这番话,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没想到,平时沉稳的邵明珠,损起人来竟然这么厉害!这么……解气!
佟彪被当众如此羞辱,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邵明珠:“你……你他妈放屁!”
邵明珠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猛地站起身,虽然穿着普通的军便装,但那股在战场上淬炼出的凛然气势瞬间爆发出来,目光如电,死死盯住佟彪,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蔑视:
“你丫姓佟又怎么样?!正黄旗又怎么样?!大清国都他妈的亡了快四十年了!你还在这儿摆你妈的谱儿呢?!怎么着?你脑顶儿上也长着通天纹呢?!(传说中满清贵族头顶有特殊纹路,此处是讽刺)”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佟彪,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孙!贼!(贼字是四声)!嗅蜜(北京话,追求女性)嗅到爷我头上来了!你他妈是活腻歪了是吧?!”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句句诛心,字字带刺,结合了历史嘲讽、人身攻击和直接威胁,把佟彪和他那几个跟班彻底骂懵了!佟彪指着邵明珠,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那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显然是被气到了极点,也吓到了极点——对方这气势,绝非常人!
整个茶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邵明珠这通酣畅淋漓、损到了家的“京骂”给镇住了!同时也觉得无比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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