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风还在吹,叶天寒的脚步没停。他刚把那张调令揉成一团踩进土里,阳光照在鞋底,火漆印子已经碎了。
他往前走,影子拉得很长。
还没走出三里地,身后马蹄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来的人没减速,直接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勒住缰绳。黄沙扑了一脸,叶天寒抬手抹了一下,看清了马上的人。
穆长风又来了。
这次他手里没拿卷轴,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盒子,封口用的是兵部新印。他跳下马,走到叶天寒面前,把盒子递过去。
“换了个方式。”他说,“这次是密令,不走明文。”
叶天寒没接。他看着穆长风的脸,面具还是那样,看不出表情。
“你不该回来。”
“我知道你会撕。”穆长风把盒子塞进他手里,“所以这次我亲自送来。打开看看。”
盒子很轻。叶天寒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块铜牌,刻着“宫防统制”四个字,背面有龙纹压印。这是进宫门的腰牌,也是调兵的信物之一。
他合上盒子,扔了回去。
“我不去。”
穆长风没接,盒子掉在地上。他站着没动,声音也没变:“你不去也得去。禁军换了两营,京中已有异动。铁辕侯压不住了。”
叶天寒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笑了一下。
“你们就非得把我塞进那个笼子里?”
“不是塞。”穆长风弯腰捡起盒子,拍了拍灰,“是送一把刀回鞘。现在外面的人都怕你,可也有人想杀你。”
叶天寒没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高,晒得额头发烫。
他刚要开口,眼角忽然扫到屋顶上有动静。
瓦片轻微一响,人还没落地,刀光已经到了脖子边。
叶天寒猛地低头,刀锋擦着头皮划过,带下几根头发。他顺势侧身,左手甩出腰间的半截铁链,链条哗啦一声飞出去,缠住第一个刺客的脚踝,用力一拽。
那人站不稳,从屋檐滚了下来,撞倒了第二个正要跃下的黑衣人。两人摔作一团,第三个人却不管同伴,直接从空中扑下,手中短刀直刺叶天寒胸口。
叶天寒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摸向后腰——那里还别着“血刃”的残刃。他拔出来时,刀身只剩一半,缺口多处,像被咬断的骨头。
他横刀一挡,刺客的刀卡在残刃的缺口里。两人近身对峙,对方戴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无光。
叶天寒突然发力,手腕一转,残刃顺着对方刀背滑上去,割破了他的虎口。那人吃痛松手,叶天寒趁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人踢飞出去。
但第三个刺客已经落地,绕到侧面,一刀砍向穆长风。
穆长风来不及躲,左肩中了一刀,整个人踉跄后退。他靠着墙站住,脸色发白。
“快走!”他喊。
叶天寒没回头。他盯着三个刺客重新站定的位置,发现他们的步伐一致,出手角度相同,像是练过同一套刀法。
这不是普通的杀手。
他刚想动,三人同时冲上来,刀光交错,封死了所有退路。
穆长风突然抓起脚边的药箱,狠狠砸向中间那个刺客的膝盖。箱子撞碎,药材撒了一地,那人腿一弯,动作慢了半拍。
叶天寒抓住机会,铁链甩出,缠住其中一人脖子,猛力一扯。那人喉咙发出咯咯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到面前。叶天寒左手按头,右手用残刃抵住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没回答,嘴角忽然流出黑血,身子一软,死了。
另外两个刺客对视一眼,忽然转身就跑,速度快得不像活人。
叶天寒没追。他松开尸体,转身看穆长风。对方靠墙坐着,左肩全是血,脸色越来越差。
“伤得怎么样?”
“毒。”穆长风咬着牙,“刀上有东西……手脚开始麻了。”
叶天寒蹲下检查伤口,看到皮肤边缘泛出青紫色,正往里扩散。他立刻撕开对方衣服,用残刃划开一道口子放血,又从药箱里翻找解毒的粉末。
“这种毒见血发作,半个时辰内不治就会全身僵硬。”穆长风喘着气,“他们不是冲你来的……是冲这道调令。”
“那你就不该来。”
“我说过会来。”穆长风咳了一声,“只要你不死在海上。”
叶天寒没再说话。他把药粉洒在伤口上,扶起穆长风:“能走吗?”
“走不了。”穆长风摇头,“我中毒太深,跑不动。你放下我,自己走。”
“不行。”
“听我的!他们还会回来!”
“我说不行。”叶天寒直接蹲下,把穆长风背起来,“你要是死在这儿,谁给我发调令?”
穆长风没再挣扎。他伏在叶天寒背上,声音越来越弱:“如果撑不住……去北岭断崖……有个老疯子等你。”
叶天寒脚步一顿:“谁?”
“楚狂歌。”穆长风闭着眼,“当年铁辕侯的师父……他说你命不该绝在这里。”
叶天寒没问更多。他背着穆长风快步往前走,刚转过街角,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刚才待过的屋子炸开了,火光冲天,木梁倒塌的声音接连不断。那些刺客居然在房子里埋了火药,连尸体都不打算留。
热浪扑面而来,叶天寒加快脚步,沿着小巷往城外跑。
路上遇到几个巡逻兵,看到火光围过去查看。没人注意到这个背着伤员疾行的男人。
跑了大概半炷香时间,穆长风突然在他耳边说:“他们追上来了。”
叶天寒停下,靠墙藏住身形。远处确实有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至少六七个,速度很快。
“你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盏茶。”穆长风声音发抖,“毒快到心口了。”
叶天寒看了看四周。这里是旧城区,房子低矮,巷道复杂。他拐进一条窄缝,把穆长风放在角落,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
“别出声。”
他抽出残刃,贴着墙边慢慢移动。追兵越来越近,领头那人手上拿着弩,箭头闪着蓝光。
叶天寒屏住呼吸,在对方经过瞬间暴起,铁链甩出缠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扯。弩掉在地上,他顺势扑上去,用残刃顶住对方喉咙。
“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冷笑:“你以为我们会说?”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正中他的太阳穴。人当场倒地。
其他追兵立刻散开,有人吹哨报警,有人举弩瞄准。
叶天寒不再犹豫,冲回藏身点抱起穆长风就跑。身后箭矢破空,有一支擦过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他拼命往前冲,穿过三条巷子,翻过两道矮墙,终于看到城墙缺口。那是以前打仗时炸开的,一直没修好。
只要出了城,还有机会。
但他刚冲到缺口前,前方尘土飞扬,又来了一队人马,打着巡防司旗号。
是圈套。
叶天寒转身就往反方向跑,越跑越偏,最后来到一处废弃的烽燧台遗址。这里只剩半堵墙,地上满是碎石。
穆长风在他背上已经说不出话,呼吸微弱。
叶天寒靠墙坐下,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但随时可能断。
他抬头看天,太阳快落山了,西边一片血红。
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你说的那个断崖……在哪?”
穆长风睁开眼,极轻地说:“一直往北……过了鹰嘴岭……跳下去……下面有潭。”
叶天寒点头。他站起身,重新把穆长风背好,朝着北方奔去。
马蹄声紧追不舍,箭雨开始落下。一支箭钉在他脚边,泥土溅到脸上。
他没有回头。
夜色降临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座断崖。黑乎乎的轮廓像一把刀竖在天边。
身后追兵已到百步之内,弓弦拉满。
叶天寒抱着穆长风站在崖边,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深渊,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从底下往上灌。
追兵停在二十步外,领头的人举起手,弩箭对准他的胸口。
叶天寒往后退了一步。
悬崖边缘的石头松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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