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吓醒的。
不是噩梦。
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我的画册，不见了。
就是那本，我画满了菜谱，吐槽了皇帝，还规划了，退休后，开小饭馆宏伟蓝图的，我的命根子。
它，不见了。
冷汗，瞬间，就浸透了我的里衣。
我从床上，弹了起来。
顾不上，穿鞋。
也顾不上，披一件，外衣。
我疯了一样，在寝殿里，翻找。
枕头底下，没有。
被子里，没有。
妆台的抽屉里，没有。
衣柜的角落里，还是，没有。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沉到，冰冷的海底。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本画册，要是，落到别人手里……
不。
不能是别人。
这宫里，除了我自己，会对我床底下的东西，感兴趣的。
还能有谁。
那个，总来蹭饭的，冷面阎王。
我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我骂他，是二百五。
他知道了，我嫌弃他，吃得多。
他知道了，我要攒钱跑路。
他，要来，杀人灭口了。
“娘娘，您怎么了？”
我的贴身宫女，菊儿，端着水盆进来，看到我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快！快帮我找！”
我的声音，都在抖。
“找什么呀，娘娘，您慢点，别着了凉。”
她想，过来，给我披件衣服。
我一把，推开了她。
“找我的命！”
我，趴在地上。
不顾，任何，形象。
我，伸出手，往床底下，摸去。
一遍。
又一遍。
我的指尖，是冰的。
我的心，也是冰的。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我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熟悉的，硬邦邦的，边角。
我，猛地，将它，拽了出来。
是它！
是我的，画册！
我，一把，将画册，紧紧抱在怀里。
我，哭了。
喜极而泣。
我的命，保住了。
“娘娘，您这是……”
菊儿，彻底，看傻了。
我，抱着我的宝贝画册，又哭又笑。
像个，疯子。
“没事，我没事。”
我，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我就是，太高兴了。”
我，要把我的命根子，藏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我，正这么想着。
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通报。
那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
“皇上——驾到——”
我手里的画册，“啪嗒”一声，又掉在了地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这么早。
没有翻牌子。
没有，任何，预兆。
他，不是来，杀我灭口的。
还能是，来干嘛的？
我，僵在原地。
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一步步，走进我的，承恩殿。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龙袍。
只穿了件，常服。
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闲散。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
目光，落在了，我脚边的，画册上。
我，浑身一激灵。
我，闪电般地，弯腰，捡起画册，藏到身后。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快到，我自己，都感到了，惊讶。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他，开口了。
声音，很平静。
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抬头，看着他。
他，在笑。
嘴角，微微，上扬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没有，往日的，审视。
没有，我熟悉的，冷漠。
那里面，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看不懂。
我，只觉得，更害怕了。
“臣、臣妾……在活动筋骨。”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哦？”
他，挑了挑眉。
“爱妃，这活动筋骨的方式，倒是，别致。”
他的目光，又，若有若无地，扫过我，藏在身后的手。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被，他的目光，烧穿了。
我，不敢，动。
我，怕我一动。
他就会说：“拿出来。”
然后，我，就人头落地。
我们，就这么，僵持着。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憋死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
他，转身，走到，殿中的，主位上，坐下。
“朕，今日来，是给你，送样东西。”
送东西？
断头饭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王德全，领着几个小太监，从殿外，鱼贯而入。
他们手里，都捧着，巨大的，食盒。
最后面，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老师傅。
那老师傅，穿着，御膳房总管的，服饰。
他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紫砂坛子。
那坛子，一揭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霸道的，浓香。
瞬间，席卷了，整个，承恩殿。
是佛手。
是鲍鱼。
是海参。
是花胶。
是，各种，山珍海味，炖煮到，极致的，香气。
我，的眼睛，直了。
我的，口水，不争气地，开始，分泌。
这，这味道……
难道是……
传说中的……
“爱妃，可识得此物？”
皇帝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机械地，转过头。
看着他，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佛……佛跳墙？”
我，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我，在我的画册里，研究过这道菜。
我，把它，列为，我此生，一定要挑战的，终极目标。
我，甚至，画下了，它的，每一种，食材。
光是，找齐这些食材。
就足以，让我，倾家荡产。
可现在。
它，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他，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我，想不明白。
我，看着那坛，热气腾ging的，佛跳墙。
又看看，皇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他，果然，是看到了。
他，看到了我的画册。
他，知道了我，最大的，梦想。
他，知道我，想开，小饭馆。
所以，他，把这道，代表了，人间烹饪，最高技艺的，佛跳墙。
送到了，我的面前。
他，是在，警告我。
他，是在，嘲笑我。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你的那点，三脚猫的，厨艺。
你的那个，可笑的，饭馆梦。
在朕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朕，只要，动动手指。
就能，轻易，拥有，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也能，轻易，碾碎，你的一切。
我的心，凉了。
透透的。
“爱妃，辛苦了。”
他，看着我，惨白的脸。
再次，笑了。
他，轻声说。
那声音，很温柔。
落在我耳朵里，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
辛苦了？
是说我，处心积虑，写那本谋反的画册，辛苦了？
还是说，我，马上就要，被拖出去砍头了。
让我，吃顿好的，上路？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
我，终于，确定了。
我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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