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的事情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后,终究还是慢慢平静了下去。曹云霞额头的伤口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记,在刘海下若隐若见。家里的气氛也随着这笔意外之财(胡家的赔偿)和曹云飞展现出的强悍守护能力,变得更加稳固和安心。李凤英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担惊受怕,管彤彤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从容,连小海山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份安定,咿呀学语的声音都更加响亮欢快。曹云飞将大部分精力放回到了参田的管理和与海边望海坨的联系上,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忙碌而充实的轨道,山林间的血腥与镇上的纠葛,都成了逐渐远去的背景音。
然而,命运的剧本似乎总不喜欢长时间的平铺直叙。就在曹云飞以为可以安稳度过这个冬天,专心谋划开春后山海两边的发展时,一场来自海洋的、更加狂暴莫测的危机,正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骤然降临。
这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寒风比往日更加凛冽,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咸腥气,卷起地上的枯叶和雪沫,打着旋儿往人脖领子里钻。曹云飞刚从参田里回来,正在院子里和靳从起一起,将最后几张鞣制好的野猪皮和驼鹿皮挂在架子上晾晒。那驼鹿皮尤其巨大,厚实坚韧,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引得偶尔路过的乡邻都要驻足赞叹几句。
“这皮子,硝好了做个大皮褥子,冬天铺在炕上,那才叫一个暖和!”靳从起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毛,啧啧称赞。
曹云飞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他挂在院墙上的那个用于接收海边协会信息的简易矿石收音机(这是赵铁军帮忙捣鼓来的稀罕物),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夹杂着巨大噪音和断断续续人声的电流嘶鸣。这收音机平时信号就不好,只能偶尔收到些模糊的广播,但像今天这样剧烈的杂音还是头一次。
曹云飞眉头微皱,走过去拍了拍那简陋的木盒子,杂音依旧。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窜上他的脊背。他抬头看了看阴沉得异常的天空,那云层翻滚的姿态,不像要下雪,反而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和压抑。
就在这时,屯子口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一声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云飞哥!曹云飞!不好了!出大事了!”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慌。曹云飞和靳从起同时脸色一变,扔下手中的活计,快步冲向院门。
只见屯子口的土路上,一个浑身湿透、棉袄都被刮破了好几处、脸上混合着汗水、泪水和污泥的年轻后生,正从一匹同样气喘吁吁、口鼻喷着白沫的瘦马上翻滚下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朝着曹云飞家冲来。曹云飞认得他,是望海坨协会里一个叫于小海的年轻船员,性格活泼,水性极好。
“小海?!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曹云飞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几乎脱力的于小海,急声问道。他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于小海看到曹云飞,像是抓住了主心骨,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云飞哥!不好了!海上……海上起‘妖风’了!特大号的台风!王……王叔他们的船……‘山海梦’号和‘浪里钻’号……他们前天出海去更远的海域探新渔场……到现在……到现在都没回来!无线电也联系不上!生死不明啊!”
轰——!
这话如同一个炸雷,在曹云飞耳边炸响!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山海梦”号,那是协会新下水的铁壳船,靳从起是船长!“浪里钻”号是一条老船,但船长王老海经验丰富,是协会的定海神针!两条船上一共有七名船员,都是协会的精锐,是和他曹云飞一起在海上搏过风浪、立下誓言的兄弟!
“什么时候出的事?具体什么情况?说清楚!”曹云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变形,他死死抓住于小海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对方疼得龇牙咧嘴,但也因此稍微清醒了一些。
于小海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就……就是前天早上,天气看着还行,有点风,但不大。王叔和从起哥他们商量,说趁着冬天鱼群往深水走,想去东边那个叫‘鹰嘴礁’的新海域探探,要是能找到新渔场,咱们协会明年就能更上一层楼……他们就带着五个人,两条船一起出发了。”
“本来预计昨天傍晚就该回来的……可昨天下午,天就变了,风越来越大,云黑得跟锅底似的……我们守在码头上,用无线电拼命呼叫,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听到点杂音,后来就……就彻底没声了!”
“到今天早上,风更大了!海边那浪头,掀起来比房子还高!我们才知道,是碰上了几十年不遇的特大台风!是从南边洋面上突然拐过来的,气象站都没完全预测准!现在整个渤海湾都封了,所有船都回港避风了……可就……就缺他们两条船,七个人啊!”
于小海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七个人,两条船,在那种级别的台风里,生存的希望有多渺茫,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旁边的靳从起听完,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猛地抓住曹云飞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云飞哥!我哥他们在海上!我得去救他们!我现在就去海边!”
曹云飞一把按住几乎要失控的靳从起,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但眼神却在极度的震惊和悲痛后,迅速凝聚起一种钢铁般的意志和冷静。
台风!七名兄弟!生死未卜!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想起了和王老海一起在海上搏击风浪的日子,想起了靳从起当上船长时那兴奋又郑重的样子,想起了那七张熟悉的面孔,想起了成立协会那个夜晚,篝火旁大家铿锵有力的誓言……他们是他带出来的兄弟,是他山海协会的基石!现在他们被困在狂风怒涛之中,命悬一线!
绝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必须去救!
“从起!冷静!”曹云飞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现在慌慌张张跑过去有什么用?送死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思考对策。台风,大海,失踪的船只……这比他面对山林里最凶猛的野兽还要危险和复杂千倍万倍!
“小海,你详细说,现在海边情况怎么样?风有多大?浪有多高?还有没有能出海的船?”曹云飞转向于小海,语气急促但清晰。
于小海抹了把眼泪,努力回忆着:“浪……浪太大了,码头都快被淹了……咱们协会的船肯定出不去……其他大队的船也都在港里拴着,没人敢动……听说……听说镇上的渔业公司好像有一条大马力的旧拖船,抗风浪能力强点,但……但那种天气,估计也没人敢开,而且他们肯定要价极高……”
大马力拖船!曹云飞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只要有一线可能,就必须抓住!
“钱不是问题!”曹云飞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立刻转身冲回屋里,对闻声出来、脸上同样血色尽失的李凤英和管彤彤快速交代:“娘,彤彤,海边出大事了,从起哥和王叔他们的船在台风里失联了,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李凤英一听,腿一软,差点摔倒,被管彤彤连忙扶住。管彤彤虽然也是脸色煞白,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拖丈夫后腿,她强忍着恐惧和担忧,用力点头:“家里你放心!一定要……一定要小心!”
曹云飞深深看了妻子和母亲一眼,不再多言,冲进里屋,将家里所有的现金,包括之前卖猎物的钱和胡家的赔偿款,用一个布包袱胡乱包起,塞进怀里。然后又迅速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猎刀、绳索和水壶。
“从起!小海!我们走!”曹云飞冲出屋子,对等在外面的两人吼道,“骑最快的马!不,骑马太慢!去找赵铁军,借他的拖拉机!快!”
此刻,什么山林,什么猎物,什么家庭琐事,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海边,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条可能出海的船,冲进那片吞噬了他兄弟的狂风巨浪之中!
他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一种一往无前、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决绝气势。屯子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和曹云飞那骇人的气势惊动了,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震惊。
拖拉机很快被赵铁军发动起来,冒着黑烟,“突突突”地嘶吼着。曹云飞、靳从起和于小海跳上车斗,拖拉机立刻发出沉重的轰鸣,沿着颠簸的土路,向着海边望海坨的方向,疯狂地冲去。
车斗在崎岖的路上剧烈颠簸,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曹云飞紧紧抓着车斗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望着阴沉压抑、仿佛酝酿着毁灭性力量的天际线,目光仿佛要穿透这重重阻隔,看到那片此刻正波涛汹涌、危机四伏的墨蓝色大海。
兄弟们,坚持住!等我!
一股混合着焦灼、悲痛、责任和无穷勇气的热流,在他胸中激荡、奔涌。他知道,这将是他面临过的,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次“狩猎”。而猎物,是那飘摇在风浪中的、七条兄弟的性命!他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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