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项是移动靶辨识与快速射击。工作人员将一些绘有不同动物(狼、熊、狍子、野猪等)和禁止射击标志(如怀孕母兽、幼崽)的木板靶,用绳索随机快速拉过一片模拟灌木丛的区域。选手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判断是否射击,并命中有效目标。
这项难度极大,不仅考验眼力、反应速度,更考验猎手的经验和规矩——知道什么能打,什么不能打。
比赛开始,气氛更加紧张。快速移动的靶子不时闪现,弓弦声、弩箭破空声此起彼伏。有的选手慌忙中射中了禁止射击的“母兽”靶,被直接扣分;有的反应慢了,靶子已经掠过,箭射空了。
又轮到阿雅娜。她像一只灵巧的豹子,目光紧紧锁定移动的靶子。突然,一个“野猪”靶闪现,她几乎在靶子出现的瞬间就完成了辨识、开弓、射击!“嗖!啪!”箭中靶心!紧接着,一个“怀孕母鹿”靶出现,她弓已拉开,却硬生生停住,没有放箭。判断准确,反应极快!
轮到曹云飞时,他摒除杂念,全神贯注。靶子快速移动,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狍子”——射!箭中!“狼”——射!再中!……表现同样出色,与阿雅娜不相上下。
最后一个靶子闪过,是一个模糊的、介于狼和狗之间的影子(设计成考验选手谨慎程度)。曹云飞凭借经验,判断其更像护山犬的特征,犹豫了一下,没有射击。而几乎同时,阿雅娜的箭已经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个靶子。
裁判判定,该靶为“野狼”,阿雅娜判断正确,加分。
这一项下来,阿雅娜再次领先。两项总分,她暂列第一,曹云飞紧随其后,但差距被拉大了。如果下一项不能扳回,他很可能会失去参加决赛的资格。
中场休息时,曹云霞终于挤到了曹云飞身边,把信递给他:“哥!你的信!县里邮电所刚送来的,说是啥……啥渔业公司的回信!”
曹云飞一愣,接过信拆开,快速浏览起来。原来是之前他托人打听购买二手渔船事宜,对方公司来了回函,提供了一些初步的信息和报价。虽然事情有了眉目,但在这比赛的节骨眼上,这封信反而让他刚才因分心而失误的懊恼又涌了上来,心情更加复杂。
靳从起凑过来看了一眼,咋舌道:“好家伙,这旧船也不便宜啊!够咱打多少只狍子了!”
管大山走过来,拍了拍女婿的肩膀:“沉住气,还剩最后一项。输给哈达家的丫头,不丢人。但咱不能输得难看。”
最后一项是陷阱制作与讲解。要求在限定时间内,利用组委会提供的有限材料(绳索、树枝、石块等),制作一个能活捉中小型动物的陷阱,并讲解其原理和适用场景。这项考验的是猎手的智慧和传承。
选手们分散在操场边缘划定的区域,各自忙碌起来。曹云飞静下心来,挑选材料,手指灵活地翻飞,脑海中闪过的是管大山和山里老辈猎人传授的各种技巧。他选择制作一个改良版的“吊脚套”,这种套子隐蔽性强,不易被野兽察觉,而且能活捉,符合狩猎的规矩。
另一边,阿雅娜的制作方式则充满了鄂伦春的民族特色。她巧妙地利用树枝的弹性和绳索的牵引,制作了一个类似“塌架子”的陷阱,结构精巧,体现了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狩猎智慧。
限时结束,裁判组逐一检查评分。曹云飞的陷阱得到了好评,尤其是其注重活捉和隐蔽性的设计理念。阿雅娜的陷阱则因其独特的构思和高效性受到赞赏。
就在裁判即将宣布最终成绩的紧张时刻,一直安静趴在曹云飞脚边的黑云,突然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见它飞快地跑到曹云飞刚才制作陷阱、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一小段多余绳索旁,用嘴叼起来,又飞快地跑回曹云飞身边,把绳索放在他脚下,然后摇着尾巴,仰头看着主人,仿佛在说:“你的东西掉了。”
这个插曲让众人都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裁判们也忍俊不禁。哈达大叔捋着胡子笑道:“好狗!通人性!曹家小子,你这猎犬,比你也不差啊!”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无形中缓和了紧张的气氛,也似乎给曹云飞带来了一丝好运。最终,裁判组综合三项成绩,阿雅娜以微弱优势排名预赛第一,曹云飞屈居第二,险险地拿到了决赛入场券。排名第三的,是林场队一个沉默寡言但技术扎实的老枪手。
预赛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靳从起虽然没能进入前十,但看到曹云飞晋级,还是高兴地捶了他一拳:“行啊曹哥!决赛再收拾他们!”
曹云飞看着不远处正在收拾弓箭的阿雅娜,那个姑娘沉静而强大的身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知道,决赛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此刻,他更惦记的是赶紧回家,告诉彤霞和家里人这个有惊无险的消息,还有那封关于渔船的来信,也需要好好和彤彤商量。
夕阳把天边染红的时候,曹云飞和靳从起踏上了回屯的路。身后的公社操场渐渐安静下来,而关于明日决赛的议论和期待,才刚刚在山林屯落间传开。曹云飞摸了摸怀里儿子给的小木弩,又想起阿雅娜那精准无比的箭法,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这场狩猎大赛,越来越有意思了。
预赛结束的当晚,公社唯一的那家小酒馆“兴安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汗味、烟味、烧酒味,还有刚端上桌的猪肉炖粉条、酸菜白肉的热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又粗犷的北方气息,几乎要顶破低矮的屋顶。
曹云飞本不想来,他惦记着回家,惦记着管彤彤和那封关于渔船的来信。但架不住靳从起和几个屯里相熟的年轻猎手连拉带拽。靳从起嗓门亮得能掀开锅盖:“曹哥!今儿个你可是给咱屯子长脸了!必须得喝一碗庆功酒!再说,明天决赛,咱也得听听风声,看看那帮家伙有啥说道!”
酒馆里早已人满为患。林场队的枪手们占据了两张靠里的桌子,吆五喝六地划着拳,崭新的制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扎眼。鄂伦春和鄂温克的猎手们则聚在角落,声音不高,用本族语言交谈着,偶尔爆发出低沉的笑声,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皮囊装的马奶酒,散发着独特的醇香。更多的则是像曹云飞这样的本地猎户,三五一桌,讨论着今天的比赛,声音时高时低。
曹云飞和靳从起好不容易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两碗散装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拌三丝(黄瓜丝、干豆腐丝、白菜心)。靳从起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口酒,辣得直咧嘴,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复盘今天的比赛,重点自然是那个鄂伦春姑娘阿雅娜。
“曹哥,你说那丫头片子,箭法咋就那么邪乎?跟长了钩子似的,直往靶心钻!”靳从起吐着酒气,脸上又是佩服又是不服,“要不是你最后那狗……呃,黑云立功,表现了一把,咱风头可真让她一人抢光了!”
曹云飞抿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他没接靳从起的话茬,目光扫过喧闹的酒馆。他看到哈达大叔和几个鄂伦春老猎手坐在另一桌,阿雅娜也在其中,她安静地坐在爷爷身边,小口啜饮着碗里的奶酒,昏黄的灯光下,侧脸线条清晰而柔和,与白天赛场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女猎手判若两人。
似乎感受到曹云飞的目光,阿雅娜也抬起头,视线隔着嘈杂的人群与曹云飞碰了一下。她的眼神依旧清澈,但少了赛场上的锐利,多了一丝探究。曹云飞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阿雅娜也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移开了目光。
这时,旁边一桌林场队员的议论声飘了过来,带着明显的酒意和优越感。
“要我说,这弓弩再准,也就是个玩意儿!真到了老林子里,碰上大牲口,还得是咱这喷子(指枪)好使!”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枪手拍着靠在桌边的步枪枪托,大声说道。
“就是!你看今天那个鄂伦春小娘们,箭射得是准,可那玩意儿的劲儿,能撂倒黑瞎子吗?够呛!”另一个附和道。
这话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角落里的鄂伦春猎手们停下了交谈,脸色沉了下来。哈达大叔重重地放下酒碗,眼神变得凌厉。阿雅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靳从起是个炮仗脾气,一听这话就炸了,腾地站起来,指着那桌林场队员:“哎!说啥呢?弓弩咋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比你们那铁疙瘩差!有本事明天决赛见真章,看谁先打着猎物!”
那桌枪手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来:“咋的?不服气啊?比就比!怕你们啊?”
酒馆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其他桌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这两拨人。曹云飞一把拉住想要冲过去的靳从起,低声道:“从起,坐下!别惹事!”
就在这时,那个领头的胡炮手,今天预赛排名第三的老枪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脸上有一道疤,眼神阴沉。他没理会靳从起,反而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角落的阿雅娜身上,嘴角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小姑娘,箭法是不错。不过嘛,女人家,还是在家绣花带孩子合适,舞刀弄箭的,小心嫁不出去。”
这话就带着明显的侮辱意味了。哈达大叔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奶酒都溅了出来。几个年轻的鄂伦春猎手更是怒目而视,手按上了腰间的猎刀。
阿雅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缓缓站起身。她没有看胡炮手,而是径直走到曹云飞他们这桌旁边——那里有一个伙计刚收拾完桌子,留下一个喝汤用的铁勺子放在桌沿。阿雅娜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只厚实的铁勺柄,众人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手腕微微一抖,暗劲一吐。
“咔吧”一声脆响!
那根小拇指粗细的铁勺柄,竟然被她徒手生生掰弯了!成了一个扭曲的“U”形!
整个酒馆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阿雅娜手中那根弯掉的铁勺,又看看她那双看似纤细的手。这得多大的手劲?!
阿雅娜面不改色,将弯掉的铁勺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她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胡炮手,用略带口音但清晰的汉语说道:“我们鄂伦春的女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拉得开弓,降得住马。嫁不嫁得出去,不劳你操心。倒是你,”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枪法要是跟你的嘴一样飘,明天进了老黑山,可得当心点。”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酒馆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胡炮手脸上的疤抽搐了几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身边的年轻枪手们也蔫了,讪讪地坐了回去。
靳从起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压低声音对曹云飞说:“我滴个乖乖……曹哥,这丫头……是山神奶奶下凡吧?手是铁打的?”
曹云飞心中也是凛然。他早知道阿雅娜不简单,却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惊人的手劲和如此刚烈的性子。这一手,不仅镇住了挑衅的林场队员,也在无形中展现了鄂伦春猎手的血性和力量。
冲突看似被阿雅娜以一种强硬的方式压了下去,但酒馆里的气氛却更加微妙了。各方势力之间的隔阂和较劲,显然并没有消除,反而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更加明显。
曹云飞不想再待下去,他端起酒碗,站起身,朝着哈达大叔和阿雅娜那桌走了过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举起碗,对哈达大叔和阿雅娜说道:“哈达大叔,阿雅娜妹妹,今天预赛,见识了真本事,佩服。我兄弟刚才言语冒犯,我代他赔个不是。山里的规矩,以武会友,明天决赛,咱们各凭本事,公平较量。这碗酒,我先干了。”
说罢,曹云飞一仰头,将碗里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火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但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诚。
哈达大叔看着曹云飞,严峻的脸色缓和了些,他端起自己的奶酒碗,也喝了一口,算是回应。阿雅娜看着曹云飞,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这个汉族猎手会过来打这个圆场。她犹豫了一下,也端起了面前的碗,不过里面是茶水,她以茶代酒,浅浅抿了一口。
曹云飞的这番举动,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刚才的剑拔弩张。至少,在明面上,维持了一种基本的礼节和对对手的尊重。
曹云飞放下空碗,对靳从起使了个眼色,两人结了账,离开了喧闹的酒馆。夜风一吹,酒意散了些,但心情却并不轻松。
“曹哥,你刚才咋还去敬酒了?那丫头掰弯勺子的劲儿,看着都吓人!”靳从起心有余悸地说。
曹云飞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影,沉声道:“从起,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逞口舌之快没用。真正的猎手,靠的是本事,也是心胸。那个阿雅娜,不简单。明天的决赛,恐怕比我们想的更难。”
他顿了顿,想起阿雅娜那双平静却蕴含力量的眼睛,还有胡炮手阴沉的脸色。“林场队那些人,吃了瘪,心里肯定憋着气。老黑山地形复杂,明天进了山,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要格外小心。”
靳从起挠了挠头,似懂非懂,但看曹云飞说得严肃,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踏着月色往屯子里走。曹云飞心里惦记着家,也琢磨着明天的决赛。阿雅娜的强悍,林场队的敌意,还有那片神秘莫测的老黑山……一切都预示着,这将是一场硬仗。而此刻,他更想快点回到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家,看到妻子安好的面容,那才是他拼搏的动力和最终的归宿。
酒馆里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但比赛带来的波澜,却已深深浸入这个东北山村的夜晚。月光下,曹云飞的脚步坚定而沉稳,黑云无声地跟在他身边,一人一狗的身影,融入了沉静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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