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晌午的阳光,炙热难耐。
一身汗的和尚,跟李秀莲敷衍二十分钟后,他大舅子总算回来。
姐弟三人情绪都很低迷。
坐在雨布下乘凉的李秀莲,看到乌老大回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将近两百斤的她,如同一只灵活的肥猫,欢快的跑到乌老大面前。
“你爹去世也不通知一声。”
面带烦躁之意的乌老三,跟他未来嫂子打声招呼,转头回屋换衣服。
一身泥的乌小妹,跟李秀莲扯了两句,也回屋洗澡换衣服。
坐在沙发上的和尚,看到大舅子回来,找个借口支开李秀莲,开始问话。
沙发上,和尚给自己大舅子倒了一杯酸梅汤,又递过去一块西瓜。
“昨个,你从哪把老头子弄回来的?”
“一百五十块大洋,又是怎么一回事?”
乌老大,一杯酸梅汤下肚后,放下玻璃杯,开口回道。
“钱从我工钱里扣。”
和尚闻言此话,知道他大舅哥误会自己了。
“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被人算计了,你还没看出来吗?”
“居然有人,借钱给一个快死的大烟枪抽大烟,他们难道不怕收不回来账?”
“一百五十块大洋,这事你不觉得蹊跷?”
心事重重的乌老大,听到和尚的点拨也回过味了。
他啃着西瓜,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一说来。
“昨个下午三点半,王小二找过来报丧。”
“说有人找到他,让他给咱家报信。”
“王小二过来报丧后,我们就跟着他,去了老头子死在的烟馆。”
“当时,我们赶到烟馆领尸体时,一个放印子的人,拿着账本让我们清完账,才能把尸体领回去。”
和尚听到这里,百分之百确定,他们被算计了。
和尚啃着西瓜问道。
“知道放印子的人是谁吗?”
乌老大把手里西瓜皮,放到茶几,回忆一会,开口回道。
“老头死在南横西街,三十二号福寿烟馆。”
和尚听到福寿烟馆,立马想到烟馆老板张望奎。
他咽下嘴里的西瓜瓤,皱着眉头问道。
“张望奎放的印子?”
乌老大用袖子抹了一把嘴,摇了摇头。
“不是张望奎。”
“我以前天天在那条街上混,放印子钱的人,我也没见过。”
“当时没想那么多,清了账,买副棺材直接把人拉回来了。”
和尚放下手里吃完的西瓜皮,皱着眉头询问。
“对方的名头你总知道吧?”
乌老大抬起头,跟和尚对视一眼回道。
“对方自称鸠哥。”
和尚听到这个名号,仔细在脑海里回忆,关于鸠哥这号人。
想了又想,他也没听过南横街有这么一号人。
旺盛车行就在南横街,真有这么一号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皱着眉头沉思的和尚,挠着下巴,自我怀疑。
他想着自己才离开南横街那片区域,一个多月,哪就冒出这么一号人。
心里有数的和尚,随便敷衍自己大舅子两句。
“吃完中饭,你在家看店,我去打听打听这号人。”
晌午饭过后,和尚跟家里人打个招呼,提上六七个鸟笼,叫上孙继业,坐上洋车,去往旺盛车行。
无所事事的李六爷,万年不变坐在院子里逗鸟乘凉。
和尚两人,一人提着几个鸟笼,走到六爷身边。
摇椅上的李六爷,看到和尚手里的鸟笼,还稀奇一番。
他穿上凉鞋,围着和尚转圈。
“稀奇事,您和爷居然提着东西上门。”
“您这是跟我炫耀您养鸟了,还是给我送礼呢?”
和尚示意身边的孙继业,把鸟笼放到圆桌边。
“您未来女婿,前段时间,掏人家宅子,弄回来这群鸟。”
“您了解我的,让我吃鸟可以,养鸟就不是那回事了。”
“这不,我就想到了您。”
“您照顾小子这么多年,我怎么得也要孝敬您一回。”
光着膀子的李六爷,蹲在鸟笼边,一副稀奇的模样,打量笼中之鸟。
他听着鸟鸣声,忍不住夸赞起来。
“这些鸟可以呀,一个个全部开了口。”
接着他又打量面前的鸟笼。
“小叶紫檀,掐丝珐琅,湘妃竹挂板,镀银葫芦挂钩,象牙鸟食罐。”
李六爷说到这,转头看向和尚。
“我泥马,你哪淘换到这么好的东西。”
坐到圆凳上的和尚,嘿嘿笑了两声。
“问你女婿了~”
蹲在鸟笼边的李六爷,吹着口哨逗着鸟。
“虎皮鹦鹉,黄雀、百灵,画眉,点颏,全都是好鸟。”
“我说你小子真是走狗屎运,掏宅子尽掏到好东西。”
坐在圆凳子上的和尚。
冲着,站在太阳底下的孙继业摆了摆手,示意他找个阴凉地方待着。
等人走了后,翘着二郎腿的和尚笑着回话。
“您喜欢就成~”
一旁逗鸟的李六爷,听到这话,开始狐疑起来。
他站起身子,坐到摇椅上,看着和尚。
“以你那爱占便宜的性子,你会这么局气?”
李六爷露出一个,仿佛把和尚看透的表情。
“有嘛事求爷,直接说,你玩这些东西,爷心里没底~”
不等和尚回答,李六爷,坐直身子,双手抓在扶手上,盯着和尚看。
“你是睡了警察局长老婆,还是杀了市长他小舅子?”
“要是这些事,我劝你赶紧跑路,别连累老子。”
跟李六爷对视的和尚,一脸您说笑的表情。
“我哪有那本事~”
“一个媳妇我都差点对付不过来,我还能去偷腥。”
“市长小舅子,跟我又无仇无恨,我杀他干嘛~”
摇椅上的李六爷,看着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和尚,乐着骂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一句调侃的话过后,李六爷换了个严肃的表情。
“有屁快放,别跟老子扯咸淡~”
坐在圆凳上的和尚,嘿嘿笑两声,从头到尾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来龙去脉的六爷,抓了抓自己的大光头,接着又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和尚一杯茶喝完后,六爷睁开眼睛,琢磨道。
“小子,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对方是冲着你去的。”
六爷不愧是老江湖,他比和尚想的还深。
“放印子钱的人,是不会做亏本买卖。”
“对方不摸清借钱人的身份底细,是不会做局的。”
“没有相应的抵押物,或者担保人,鬼子马的都不会给钱。”
李六爷说的口干舌燥,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喝了一口水接着分析。
“对方放印子给你死鬼老丈人,肯定摸清你的底。”
“既然摸清你的底,还敢算计你,事情就没这么简单。”
和尚品味六爷的话,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想了一圈,他也没想到得罪什么人。
和尚还没想完,六爷又开始替他分析。
“对方就是利用江湖规矩,引你上门。”
“要是不守规矩,早就绑了你身边人,给你送信。”
“你瞧着吧,对方不知在哪个角落等你上门呢。”
“看对方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吃定你了~”
若有所思的和尚,笑了笑。
“我要是个软骨头,还能做到您面前。”
“六爷,我先走了~”
和尚说完话,立马起身往外走。
一旁候着的孙继业,看到和尚起身离开的身影,赶紧拉车就走。
摇椅上的李六爷,看到走出两步的和尚,立马吆喝起来。
“急什么~”
“给老子回来。”
几步外的和尚,听到吆喝声,转身看向李六爷。
李六爷对着他招了招手,随即冲着东厢房吆喝起来。
“串儿~”
重新坐回原位的和尚,侧头看着从东厢房走出来的串儿。
光着膀子的串儿,走到两人身边打招呼。
“六爷,和爷~”
摇椅上的李六爷,侧着头对着串儿吩咐。
“打电话给郭子,让他带几个人回来。”
一旁的串儿,听完吩咐后,转身走到北屋中堂打电话。
等串儿离开后,李六爷看着和尚说道。
“别急,我叫两人跟在你身边,真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六爷如同看清和尚一般。
“就那几个拉车的货,真动起手来,全他娘白送。”
六爷口中的拉车货,自然就是赖子那群人。
坐在圆凳上的和尚,也没托大,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六爷,我怎么感觉后面还有事?”
“我他娘的不会变成,人家找事的由头吧?”
躺在摇椅上的六爷闻言此话,一拍扶手,满脸欣慰的哈哈大笑。
“可以啊,老子真没看错你。”
“你跟着老子出去趟了这么多事,但凡是道上的人,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我李府佑在北平道上,好歹混了将近三十年。”
“老子还是一个字头的二路元帅。”
“不管黑的白的,多少会给六爷我三分薄面。”
“对方要不就是刚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想找个人当垫脚石打响名头。”
“要不就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什么,而你,很有可能就是这根导火索。”
“真要有人算计什么,那北平又要起风浪喽~”
和尚满脸凝重的模样,看着六爷。
“那小子过去发现不对劲,我可下死手了?”
李六爷看着和尚冷哼一声。
“不下死手,难道让别人对你下死手?”
说完一句话的李六爷,闭上眼睛交代他。
“别留手,有什么事,你老顶我给你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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