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们带来的行囊在光毯上堆成小山时,陈默正和石敢当搭灶台。灶台用北境的冻土块砌成,缝隙里塞着南洋的珊瑚砂,灶膛里烧的是总坛的星核木,火苗蹿得老高,映得两人脸上都泛着金红,像抹了层光藤果的粉末。
“得做‘四海宴’。”石敢当往灶膛里添了块星核木,火星溅到旁边的竹筐里,筐里装着归人们带来的食材——北境的风干鹿肉、南洋的烤海鱼、总坛的星花蜜饼,还有阿木新酿的“认亲酒”,酒坛口飘出的香气混着灶火的烟,在观星台的藤网下绕成团暖雾。
苏清月带着绣娘们布置长桌,桌布是用“承久图”的边角料拼的,上面绣着光藤的纹路,北境的雪、南洋的浪、总坛的光在布上交织,像张缩小的藤网。“每个座位前都绣了名字,”她指着北境老牧民的座位,那里的布角绣着株小小的光藤,“用冰丝绣的,摸着凉凉的,让他们想起家里的毡房。”
阿古拉的儿子——年轻的牧民阿吉,正蹲在九州柱旁,往“家”字符号里埋东西。他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块冻硬的奶豆腐,是阿古拉生前最爱的吃食。“阿爸说,总坛的藤要是尝到奶豆腐的味儿,就知道他也回家了。”奶豆腐刚入土,藤根的嫩尖就钻出来,卷着奶豆腐往深处拖,土面上冒出细密的光泡,像在回应。
守脉亭的孩子们举着光蝶灯笼跑来,灯笼里的光映在长桌上,把餐具都染成了金红。最小的扎羊角辫姑娘捧着个陶碗,碗里是她用总坛的星花蜜拌的北境野果,“阿吉哥哥说这叫‘甜雪’,要给藤根也尝尝。”她把碗放在灶台边,碗沿的光立刻与灶火的光连在一起,像根看不见的线。
陈默掌勺的第一道菜是“藤缠肉”——北境的鹿肉切成长条,用总坛的光藤须捆着,裹上南洋的椰蓉,扔进热油里炸得金黄。起锅时往肉上淋了点星花蜜,油花溅起的瞬间,肉香混着椰香、蜜香,引得光藤的灯笼都晃了晃,像在探头张望。
“得让菜也认亲。”石敢当端着盘烤海鱼过来,鱼身上划的刀口里塞着北境的野山椒,“老周说北境人爱吃辣,南洋鱼够鲜,混在一起,就像藤根缠着须。”他把鱼放在长桌中央,鱼眼的位置恰好对着光毯上的“家”字符号,像在朝藤根点头。
宴席开始,长桌旁坐满了人。北境的牧民穿着镶毛边的袍子,南洋的渔人戴着插羽毛的草帽,总坛的守脉人系着藤编围裙,酒杯碰在一起的脆响里,混着光藤的叶响、灶火的噼啪、孩子们的笑闹,像首热闹的歌。
阿吉端着酒杯站起来,敬向九州柱的方向:“这杯敬藤根,敬光藤,敬所有让我们找到家的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酒杯里的酒晃出些溅在地上,立刻被藤根的嫩尖吸了去,土面上的光泡炸得更欢了。
苏清月给每个人的碗里都舀了勺“暖汤”,汤里煮着北境的羊骨、南洋的海带、总坛的星花,“这汤用三境的水煮的,”她笑着说,“喝了,咱们的骨头缝里就都长着一样的暖了。”
陈默看着长桌尽头的九州柱,“家”字符号里的藤根正顺着光毯往宴席这边爬,根须上沾着奶豆腐的渣、甜雪的汁、认亲酒的香,像条贪吃的小蛇,把所有的味道都往石缝里拖。他突然明白,所谓“四海宴”从来不是简单的聚餐,是让北境的咸、南洋的鲜、总坛的甜,都在藤下融成一味,让每个坐在桌旁的人,尝到的都是家的味道。
酒过三巡,石敢当突然站起来,扛起他编的大藤筐:“来,装‘念想’了!”归人们纷纷往筐里放东西——阿吉放了块阿古拉的旧毡片,南洋渔人放了颗珊瑚礁的石子,守脉人放了片光藤的叶子,筐底的双生花图案在堆物的重压下,反而亮得更厉害,像在说“装得下,都装得下”。
月上中天时,宴席的烟火混着光藤的暖雾,在观星台的藤网下凝成片金红的云。陈默躺在藤编榻上,听着归人们的笑谈声、光藤的叶响、藤根在土里的窸窣,突然觉得,这就是疯和尚说的“共生”——不是谁融进谁,是北境的风雪、南洋的浪潮、总坛的光,都在藤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像碗“四海宴”,五味杂陈,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藤根的嫩尖从“家”字符号里探出来,在宴席的光里轻轻晃了晃,像在说“吃饱了”。然后缓缓缩回深处,只留下道闪着微光的痕迹,与长桌上的残羹、光毯上的脚印、九州柱的影子交相辉映,像幅未完的画,画里的人还在笑,锅里的汤还在沸,藤下的宴,还在继续。
陈默知道,明天的灶台还会升起烟火,归人们带来的食材还会变成新的味道,藤根还会继续收集这些味道,把它们刻进“家”的纹路里。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添柴、掌勺、碰杯,让藤下的宴永远不散,让每个走进光藤灯笼的人,都能说一句:来,尝尝家里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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