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带领的小部队也数次遇险。
最危险的一次,他们被困在一个废弃的村庄里,外面是一个中队的鬼子正在逐屋搜查。
好在小鬼子不知是接到了谁的指令,迅速带队离开,这才险之又险的没有惊动这群小鬼子。
二十天的艰难跋涉,新一团各营连历经险阻,终于陆续汇入了湘北新墙镇周边区域。
然而,当他们拖着疲惫不堪却意志如钢的身躯,抵达这片20军控制的区域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期待中的补给与接应,而是冰冷的枪口和浓烈的敌意。
最先抵达的是张大彪的一营。
他们刚刚在镇子外的一片丘陵地带着陆脚,还没来得及派出联络员,就被一队身穿国民党军军服、装备混杂但眼神彪悍的士兵包围了。
这些士兵的军装略显破旧,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那股子久经战阵的剽悍之气却掩盖不住。
“站住!你们是哪部分的?举起手来!”
一名操着浓重川音的连长厉声喝道,他手中端着一挺仿制捷克式,枪口毫不客气地对准了风尘仆仆的张大彪。
张大彪眉头紧锁,强压下连日奔波的火气和被友军如此对待的憋屈,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兄弟,别误会。
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第129师386旅新一团的,奉总部命令,南下驰援长沙会战。
我是一营营长张大彪。
这里是新墙镇吧?
我们需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进行接洽。”
“八路军?”
那川军连长上下打量着张大彪和他身后那些虽然疲惫,但眼神锐利、装备着日制步枪甚至还有几挺歪把子机枪的士兵,脸上写满了怀疑,
“扯把子哦!
八路军不在北边打游击,跑到我们九战区的防区来搞啥子?
还驰援长沙?
就凭你们这几杆枪?”
他话语间带着川军团特有的直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外。
他话音刚落,身边几个同样川音浓重的士兵也跟着发出质疑的声音。
在他们看来,这群衣着混杂、满面风霜的部队,确实显得突兀。
张大彪身后的战士们顿时炸了锅。
一路上的艰辛、牺牲,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却被自己人如此质疑,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你说什么?老子们是来打鬼子的!”
“狗日的,老子们的枪是刚从鬼子高桥旅团手里缴来的!”
“你们想干啥子?”
一营的战士们群情激愤,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川军连长见状,也猛地抬起枪口,厉声道:
“咋子?想动手?我看你们就来路不明!
全体都有,给老子架起!”
“哗啦——”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齐齐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对准了一营的战士们。
虽然装备可能不如中央军精良,但那股子敢打敢拼的劲头丝毫不弱。
张大彪额头青筋暴起,他何曾受过这种气。
在太行山,鬼子听到新一团的名号都要抖三抖,到了这里,却被所谓的“友军”拿枪指着鼻子。
他几乎要忍不住下令硬冲过去。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响起了离开太行山前,丁伟反复强调的话
:记住,我们南下是打鬼子的,不是跟友军怄气的。
遇到事情,多忍让,以大局为重。”
想到牺牲在路上的弟兄,想到长沙危局,张大彪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猛地抬手,制止了身后躁动的部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都把枪给老子放下!谁他妈敢先开枪,军法从事!”
张大彪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那名川军连长,声音低沉而压抑:
“兄弟,我们是否有总部调令,你向上峰核实便知。
我们一路从太行山过来,穿越了鬼子上百道封锁线,不是来跟你在这里耍横的。
鬼子就在眼前,长沙危在旦夕,你我都是中国军人,枪口应该对准日本人。”
也许是张大彪话语中的沉痛和决绝起到了作用。
那连长也看出这群人不像乌合之众,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警惕并未放下。
“你们在这里等到起,不准乱动!我派人去报告师座。”
他示意一个士兵跑步回镇子里报信,自己则依旧带人紧紧包围着一营。
类似的冲突,在随后抵达的赵磊二营、周健林三营以及丁伟亲自率领的团部直属部队身上,以不同的形式接连上演。
川军第20军的官兵们,以其特有的耿直和地盘意识,对这支突然出现的“八路军”充满了不信任。
当丁伟带着警卫营和侦察营最后一批抵达新墙镇外时,看到的是他麾下几支能征善战的英雄部队,竟然被“友军”像防贼一样分割看守在外围。
战士们脸上写满了屈辱和愤怒。
魏和尚眼睛都红了,手按在刀柄上,低声道:
“团长,这帮龟儿子欺人太甚!咱们……”
丁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没有压垮他,但眼前这来自背后的刀子,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
他新一团纵横华北,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丁伟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面带警惕、手持武器的川军士兵,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
但他知道,他不能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怒气压下去,对身边的刘文英道:
“老刘,看到了吗?
这就是咱们千里迢迢来救的‘友军’。”
刘文英也是面色凝重,低声道:
“老丁,冷静。
20军是川军劲旅,擅长防守,我们突然来到这,对我们有戒心也不奇怪。
现在硬碰硬,吃亏的是我们,正好给了别人借口。”
丁伟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
“命令各部,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开枪。
给老子忍!”
丁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对那名负责看守他们的川军军官道:
“我是八路军第129师386旅新一团团长丁伟,要见你们杨汉域军长,或者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那军官看着丁伟。
虽然丁伟衣着朴素,但那股久经沙场、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不敢小觑,语气缓和了下来:
“丁团长,我们军座军务繁忙。
现在新墙镇由134师杨干才师长负责。
已经去通报了,请您稍安勿躁。”
过了许久,一名传令兵才跑来:
“师座有令,请八路军丁团长前往师部议事。”
丁伟对刘文英低声道:
“老刘,你看好家里,我没回来之前,天塌下来也得给我忍着。”
“放心,我知道轻重。”
刘文英重重点头。
师部设在一处临时征用的祠堂里,简朴,但进出的军官士兵都带着一股子悍勇之气。
丁伟迈步走进大厅,只见正中主位上,坐着一名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将,领章上两颗将星,正是国民党军第20军134师师长杨干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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