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嘴皮子无比利索，没等人动手，已经把话全秃噜出来了。
“前天下午，我在长喜路帮林大海做成一单生意。谁知道狗玩意不肯分我东西，还想把我灌醉杀灭口。老子将计就计把他反杀了。
就在广仁医院向东第二条街的弄堂里，门口有棵梧桐树的那个屋子。
杀了他后，我把自己出现过的痕迹都抹除，然后跑了。
长官，我都坦白了，能从宽发落吧？”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杀人犯？
走廊上，审讯室里，静得针落可闻。
依旧是钱春来第一个回过神，反驳道：“你胡说！你是在扰乱视听！”
“我说得都是实话。那天他说要干一票，让我装成拉板车的躲在长喜路附近，听到他的暗号后，我冲出去，把一辆黄包车撞翻。他趁着我和黄包车夫理论时，抢走了一个包。”
雷哥详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连涂成黑脸吃了大蒜的细节也讲得明明白白。
“他准备了酒菜，想灌醉老子。却不知老子千杯不醉。我猜出狗东西有坏心思，故意装醉。才知道他不止想独吞，还想把老子做掉！
他娘的，老子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哪能让他得手！”
众人都露出恍然之色。
只有钱春来坚决不信，“人要真是你杀的，那你说说，怎么杀的？”
雷哥心想自己可是第一到达案发现场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还能怎么杀，用枪呗。老子开始有些下不去手，就找了块丝帕挡在他脸上。”
说这话时还表现出一种洋洋得意的样子。
“枪里子弹哪来的！”钱春来逼问，没子弹这事还是白玉蓉告诉他们的。
要不是这个疑点，袁科长前天晚上就把白玉蓉逮捕归案了。
哪会拖到现在，才造成变数一个接一个。
雷哥神情一愣，听出了不对劲，可话到此，只能含糊，“枪里本就有！”
“你撒谎！”钱春来抓住这个破绽，“白小姐说了，枪里没子弹！”
“不可能！”雷哥心头一跳，耍赖，“反正老子从林大海手里抢过来时就有。你们到底咋回事啊？明明写着坦白从宽，却不相信老子的话！几个意思？非要打老子屁股才高兴是吧？！”
一听“屁股”两字，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白玉蓉还能强装镇定，钱春来根本没那城府，冲过去就踹他，雷哥哎哟哎哟四处躲。
可无论他们怎么闹，有个不争的事实：案情大反转。
袁科长心情极为复杂，既不觉得意外又觉得很意外。
不意外的是，白玉蓉果然不是凶手。
意外的是，凶手这么快落网！
只不过今早的事，太过凑巧，在他们抓白玉蓉回来后，就有人在凶案现场出现，然后被抓住。
又在这个时间点跳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
这一切，巧得不能再巧！
办案过程中，一切的巧合都是人为！
鹰隼般的目光忽地转向白玉蓉，“你和他认识？”
白玉蓉也觉得这事太过巧合，甚至，脑中还出现过瞬间混乱。
难道老林的死不是蒋父干的？
这不是陷害自己的局？
真是自己倒霉撞上了？
可为什么是雷哥？
是的，她已经认出这人就是雷哥。
哪怕他脸上新伤添旧伤，也没遮掩左脸颊上的疤痕还有通向桀骜不驯的混不吝气质。
努力回想那天早上黄包车被撞时的经过。
拉板车的男人佝偻着背，脸上乌漆嘛黑，一股浓郁的大蒜味。
说实话，当时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和大蒜味熏得受不了，下意识躲避，没看仔细。
所以，压根没法确定那人是不是雷哥。
可人家说得那么详细，像是亲身经历一样。
又不由有些动摇。
难道，他和老林是一伙的？内讧黑吃黑？
自己倒霉才卷入这场凶杀案中？
等等！
蒋父昨晚半夜出去是事实，绝对不是巧合！
打死她也不相信老狐狸因为关心蒋老二，想把沉迷赌博的儿子找回来才半夜出门！
而且，老林那本诬陷自己的工作簿今早突然出现，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问题来了，为什么雷哥会说自己杀了老林？难道他们真的是一伙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重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白小姐？！”袁科长提高声音。
“啊？”白玉蓉从有些混乱的思绪中回神，这才意识到袁科长是在和自己说话。
袁科长的追问让雷哥心提了起来，生怕她否认自己的话，赶紧吹了声口哨，“大美人，屁股蛋是不是很疼？老子给你揉揉！咱们一起蹲大牢，做一对野鸳鸯！保管没人敢打你屁股……哎哟！”
污言秽语被秃顶警察的拳头打断。
袁科长目光里的怀疑之色消退。
郝小宝把白玉蓉护到身后，厌恶了瞪了眼雷哥，要不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肯定把那混蛋打得连亲妈也不认识！
绝对不能让她继续待在这种地方！
“袁科长，既然真凶已经落网，白小姐可以走了吧！”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一板一眼。
保镖们瞬间站到他身边。态度很明确：只要郝博士有理，他们就无条件支持。
钱春来彻底慌了，拦在门口，“不行！她不能走！”
“钱同志，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就要追究你殴打白小姐的事了！”保镖替郝小宝发声。
“这，这男人还没经过审讯，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钱春来肯定道：“他就是替白玉蓉顶罪的！他们肯定认识！”
雷哥瞳孔骤缩，本就紧张的心都不会跳了。
说实话，一开始的打算是帮白大小姐寻找无罪的证据，可在凶案现场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一点有用的线索。
当警察出现时，第一反应是逃。
可跑着跑着，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地钻入了脑海。
既然无法证明白小姐无罪，干脆承认自己杀人不就好了。
所以才会在后来的纠缠中，假装不敌被扯下墙头，然后被抓。
如愿被抓，可依旧苦恼，怎么把谎话圆得像真的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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