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是宋家主宅的管事宋福,他一脸横肉,三角眼扫过院内,最后落在宋老三夫妇身上,满是鄙夷。
“宋老三!你好大的胆子!”
宋福开口就骂,唾沫星子横飞。
宋老三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布,陪着笑脸迎上去:“福管事,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宋福冷笑一声,“你还有脸问!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家丁立刻将一卷布匹“哗啦”一下展开。
月光下,那本该是均匀纯净的靛蓝色布料上,赫然布满了大大小小、颜色深浅不一的斑点,像是生了霉,丑陋无比。
宋老三的脑袋“嗡”一下就炸了。
“这……这不可能!”
他冲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匹布,“我染的布,每一匹都仔细验过,绝没有这些色点!我以我的人头发誓!”
“你的头发值几个钱?”
宋福不屑地啐了一口,“布是从你这儿拿走的,现在出了问题,不是你染坏的,难道是它自己长出来的斑?”
“我……”
宋老三张口结舌,百口莫辩。
他清楚记得,这批布用的是上等棉布,他染的时候比平时还要用心百倍,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
“你的意思,是主家冤枉你了?”
宋福的语气阴冷下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宋老三一个激灵,瞬间满身冷汗。
他只是一个旁支的旁支,靠主家赏口饭吃,哪敢说主家半个“不”字。
“不……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声音发抖,脸色惨白。
何氏也吓得躲在丈夫身后,浑身颤抖。
“谅你也不敢!”
宋福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家主发话了!这批布,一百二十匹,全废了!你不仅要把之前预支的工钱全部退回来,还要照价赔偿这批布料的钱!”
“什么?!”宋老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一百二十匹上等棉布!那得多少钱?
除了之前预支的五十两,还有一百五十两的尾款,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福管事,这……这一定是搞错了啊!二百两,就是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宋老三几乎要跪下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管你赔得起赔不起!”
宋福一脚踹开他,“三天!就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交不出五十两银子,家主说了,就把你们家所有东西都拖走,包括你这个院子,拿去抵债!”
他撂下狠话,带着家丁们扬长而去,只留下那匹“罪证”一样的花布,和呆若木鸡的宋老三夫妇。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何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老三颓然坐倒在地,双目无神地看着那匹布。
二百两……
他们夫妻俩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刨去吃穿用度,能攒下二两银子就算丰年了。
“他爹……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何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赔啊……”
宋老三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哭了半晌,宋老三通红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愤恨与不解。
他猛地抬头,哑着嗓子说:“不对劲……这事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何氏抽泣着问。
“他们是故意的!”
宋老三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这布,绝对不是我染成这样的!是他们故意找茬,就是想整我们!”
“整我们?”何氏愣住了,“为什么啊?我们老老实实干活,从不得罪人,主家为什么要整我们?”
是啊,为什么?
宋老三也想不通。他们就像地上的两只蚂蚁,无权无势,身无长物,主家捏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设个局来陷害他们?
图什么?
夫妻俩相对无言,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赔,赔不起。
不赔,家就要没了。
家没了,河儿在官学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上了学……
一想到儿子,夫妻俩的心更是像被刀割一样。
就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深渊时,院外传来一阵马车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爹!娘!我回来了!”
是宋河!
夫妻俩猛地一惊,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强装出笑脸。
“河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旬休才能回家吗?”
宋老三迎了上去,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门帘掀开,宋河跳下马车,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官袍、气度威严的中年人。
正是青州知府,卢炳章。
李渔突发奇想,要对宋河进行每日放课后的单独特训,连晚上的休息时间都要占用。
卢炳章得知后,便主动提出,今晚先用自己的马车送宋河回家一趟,取些换洗衣物,也让家人安心。
这自然是他的示好之举。
他早已从李渔口中听闻宋河家境贫寒,在族中地位微妙,特意亲自跑这一趟,就是要做个姿态给宋家的主事人看:
这孩子,我卢某人保了。
谁知,一脚踏进院子,看到的却是这般景象。
院内一片狼藉,宋老三夫妇眼圈通红,神情憔悴。
卢炳章眉头一皱。
“宋兄弟,弟妹,这是怎么了?”
宋老三夫妇看到一个官老爷跟着儿子进来,还口称兄弟,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跪下。
“大……大人……您是……”
“爹,娘,这位是卢伯父,也是咱们青州的知府大人。”
宋河连忙扶住他们,平静地介绍。
知……知府大人?!
夫妻俩脑子一片空白,又惊又怕,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自家的儿子,怎么会和知府大人扯上关系?还被知府大人亲自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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